安乐郡主当年也不过是十六岁,正是金枝玉叶,享受了万千宠爱,却没想过,普通百姓,过着怎么水生火热,甚至易子而食,活得还不如一条野狗。她只知道,当年自己是身份高贵的郡主,而荣华富贵,一夕倾塌,她沦落到百越,成了歌姬身边的婢女。侍候她原本鄙视的低贱歌姬,沦落成比歌姬还低贱的奴婢。她乔装成蓝依萝的模样,向百越王毛遂自荐,终于得到了来大庆,接近楚元拓的机会。只可惜,功败垂成,她也只剩下死路一条。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贵为天潢贵胄,父王即位后,她就是尊贵的公主。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却被叛贼楚元拓打成碎片,再也不存在了。安乐抬手指着楚元拓,大骂道:“楚元拓!你才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你靠烧杀抢掠,夺我家的江山,我跟你不共戴天之仇,你还想凭几句狡辩,就让本郡主臣服于逆贼,我呸!”
楚悦儿听到她这样谩骂她爹爹,小拳头立刻攥紧,进入战斗状态。楚悦儿在楚元拓怀里,坐直了腰板,郑重地说道:“你的爷爷是个暴君!你和你爹爹,过着好日子,但很多人饿死了,很多小孩子也饿死了。你们看不到这些,也没把他们的命,当人命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道如此,郡主也变成了舞姬。贫民的命,并不比你的贱!”
安乐冷哼道:“放肆!你这个贱民养出来贱种!不过小人得志,少在本郡主面前猖狂!”
楚悦儿看着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对楚元拓说道:“爹爹,她杀了真正的百越公主。百越人也不会放过她的。”
韦宝山立刻插进来说道:“陛下,这个女人杀我百越公主,乔装改扮,入宫行刺,若是她得了手,百越和大庆结仇,又是一场生灵涂炭,这个女人罪大恶极,绝对不能饶!”
安乐咯咯笑道:“本郡主不怕死!既然要报仇雪恨,早就把生死抛下,今天你们杀了我,我来世也会报仇的!”
楚元拓冷眸里射出狠厉的杀气,“原本朕可以饶你不死。但你行刺庆华公主,罪不容诛!”
安乐扬起苍白的脸,嘴角的血殷红可怖,疯癫地咯咯笑道:“我不会死在你们这些贱人的手里!”
安乐取出最后一根钉镖,举起手,冲着自己的心脉,猛地用力拍下去。楚元拓知道她一心求死,惨剧再所难免,伸手捂住了楚悦儿的眼,不让这血腥的场面,污染了她的眼睛。凌无咎原本有机会阻止她,查问出她在朝中勾结的同谋,但他没有出手,任凭她痛快结果了自己。至于那些同谋,他扫了一眼大殿右侧,轻蔑地勾了一下唇角。老鼠早晚要从洞里爬出来的。……楚元拓问悦儿,“当年,你没出生,怎么会知道,当年起兵和打仗的那些事情?”
悦儿说道:“娘亲说的。”
“娘亲还说了什么?”
楚元拓给她理了理额边碎发。楚悦儿回忆了一下,说道:“娘亲说,她可以让我跟着爹爹,但是跟着爹爹在一起,不是光吃好的,玩儿好玩儿的,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娘亲让我来,叮嘱我,要孝敬爹爹,照顾爹爹,帮助爹爹,体谅爹爹的辛苦。娘亲送我来这边,让悦儿做了大庆的公主之后,不仅仅要对爹爹有孝心,也要对平民百姓有爱心。楚元拓眼圈泛红,抱住女儿,眼睛里都有了湿意,“你娘亲对爹爹太好了。她把你教地如此懂事,还送你过来,到我身边……爹爹很想她,也很感激她。”
楚悦儿摸着楚元拓的脸,“爹爹,娘亲很快就能和我们在一起了。”
楚元拓破涕为笑了,眼皮一眨,两颗在眼圈儿里转悠了半天的泪珠,自动滚下来。他赶紧用手背蹭掉,不想让女儿看自己掉泪的模样。楚悦儿也已经熟悉了,爹爹这样模样就是害羞了,有意支开他。“我去看看无咎哥哥。”
楚悦儿拉着凌无咎的手,“我看看,伤口深不深?”
凌无咎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看到楚悦儿眼里露出的关心,还是任她抓着,看了。凌无咎的手掌不算厚实,骨节修长,白皙的指节,白玉雕成的一般,掌心的纹路复杂,真是肤色太白,不凑近,看不清晰。掌心处,有一个粉红色的印记,看上去像是愈合的伤口。楚悦儿伸出自己的小小的指头尖儿,小心地触摸上那一处粉红圆点,动作轻地,连触碰都不算。“看着已经长好了,还疼吗?”
她看着,已经不出血了,但还是有些担心。凌无咎说道:“不疼……怎么可能?”
他刚说了不疼,但看了她一眼,想到刚才她胆子很大,还敢去自己走过去,接近安宁,便想要吓唬吓唬她。于是,皱着眉心,露出一副忍着疼痛的模样,“很疼!”
楚悦儿果然被吓到了。“真的?很疼吗?”
“真的。”
凌无咎说谎话,一点负担都没有。楚悦儿连虚浮地触碰,都不敢再碰了。“那个安乐郡主,真是太坏了!”
楚悦儿平时不会说一个人坏,只会说一个人做的事情不好。她骂了安乐之后,低着头,凑近凌无咎的掌心,嘟起嘴巴,轻轻呼出一口气,对着那处粉红圆点,呼出一口气。“呼呼,就不疼了。好点儿了没有?”
凌无咎感觉掌心一阵轻痒。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拂弄着掌心,有点儿痒,不由自主地握紧手掌,很想握住什么。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果然,软软的,然后说道:“行了,不疼了。走吧,该回宫了。”
因为在宫宴上,没有吃什么东西,楚悦儿回宫之后,就跟香菱说饿了。正好楚元拓也感觉饿了,便让香菱按照平日晚膳去准备。楚悦儿见凌无咎又要离开,伸手拉住他,“无咎哥哥,你也没吃什么,留下一起吃,不然伤口怎么能好得快呢?”
凌无咎说道:“我不饿。”
楚悦儿却跟着他的眼神,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楚元拓,大眼睛眨巴了眨巴,有点儿明白了凌无咎的意思。她扭头,朝楚元拓走了几步,冲一直没开口的亲爹说道:“爹爹,让无咎哥哥和我们一起吃饭,他的手伤了,多吃点好吃的,才能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