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两只壮狼从树林中冲了出来,直接向两只猎雕飞奔而来,由于两只猎雕的尾部,朝着狼的方向,丝毫都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依然还在啄食老狼的伤口。 老狼的颈椎,已被凶悍的猎雕抓断,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掩护了两只狼的跑动声。老狼似乎知道同伴来了,于是豁出最后的力气,叫得更加大声了。 凄厉的鬼哭狼嗥,在野狼谷回荡,让人不忍卒听。 阿克勒见状,先是大惊,继而大怒,毫不犹豫地放出了铁爪,接着迅速打马下到山谷,准备前来抢救两只猎雕。 雪太厚,马走得很慢,马背上的巴特尔汗和喀海尔曼,本来还在兴奋之中,当他俩发现冲出来两只狼后,知道事情不妙,一边用力地打马,一边呼叫着猎雕。 已经迟了。 两只狼冲上去,分别咬住了两只猎雕的颈部,并将它们压在老狼身上,猎雕想用爪子反击,身子却被死死压住,利爪的力量,全都用在了老狼身上。 老狼本来气息奄奄,疼痛难忍,这一下完全解脱了,它死得其所,圆满地完成诱敌任务,毕竟让狼群可恨的敌人,两只猎雕跟着殉葬了。 铁爪在空中,见草原狼已经咬死了两个同伴,吃惊地盘旋了好一会儿。两个小主人,不断地催促它为同伴报仇,铁爪犹豫了一下,才向两只狼扑了上来。 这时候,狼王黑点带着五只草原狼,已经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巴特尔汗和喀海尔曼,离自己死去的猎雕,还有一段距离,阿克勒则更远。四只狼径直冲向巴特尔汗和喀海尔曼,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两匹蒙古马,见四只草原狼挡在前面,再也不敢前进。 铁爪伸出锋利的爪子,快速地俯冲下来,已经要接近咬死猎雕的两只狼了。 黑点有备而来,立即纵身跳起,向空中的铁爪扑了上去。 狼和雕撞在了一起。 铁爪猎狼以来,第一次扑了空,与黑点重重地摔在雪地上。黑点不愧是聪明的狼王,咬住铁爪的两只利爪后,立即把头埋在对方的翅膀下面,以提防对方的利嘴,伤了自己的眼睛。 接下来,无论铁爪怎么用力啄黑点的身子,后者就是不松口,黑点的身上,很快布满了星星点点的伤口和鲜血。 黑点的父亲、祖父、祖父的父亲,都是当年的狼王,它的哥哥、父亲、祖父、祖母、祖父的父亲,也全都死在铁爪的利爪之下。 无奈之下,野狼谷的这支群狼,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定,为了狼群的生存,现任狼王必须想办法消灭铁爪,不然就得亲自出面,与铁爪来一个你死我活的拼杀。 往往狼王一出面,铁爪就通过快速的俯冲,用铁钳一般的双爪,紧紧地抓住前者的颈部,狼王根本来不及还击,就被扭断脖子,窒息而死。 野狼谷的狼群,一度陷入了低迷。黑点出生后,前额的一圈黑毛,被刚刚死去的老狼,视为智慧吉祥的标志,因而对黑点寄予了厚望。 作为狼王的幼崽,黑点自小就受到祖辈和父辈的关照,肉吃得比其它狼崽多,身体也长得壮硕。 黑点七个月大时,父亲作为狼王,就死在了铁爪爪下。上任狼王于是让狼群中,年龄最长的老狼带它,让老狼教黑点各种捕猎技巧,同时讲解猎人、猎雕、猎狗的一些常识。 聪明的黑点,不时冒出一些大胆而有创意的想法,使老狼感动不已,老狼自始至终都觉得,振兴狼群这件大事,非黑点莫属。 上年冬天,上任狼王又死在铁爪爪下。当时,狼群伏在树林里,黑点看着铁爪目中无狼的神气模样,刚站起来,准备冲上去与铁爪决一死战时,被旁边的老狼,用身子死死压住了。 黑点成了狼王后,也不得不面对来自猎雕铁爪的严峻挑战。它只得将全部的精力,聚焦在铁爪身上,毕竟它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在大雪的第二天,黑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先让一只老弱病残的狼,去吸引铁爪的注意力,然后派出成年壮狼去伏击,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做的前提,是必须付出一只狼的性命。 当黑点把这个想法,告诉大家时,当即得到了老狼的激赏:“这是示弱于敌,欲擒故纵之计,完全可行。”
接着,老狼有些凄然,“我们狼群,深受铁爪之害已久。我已是垂死之狼,自愿充当这个诱饵。”
黑点眼里溢满泪水,不忍牺牲老师的性命,只好推说再考虑一下。可是,一直到大雪结束,黑点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猎人和猎雕来了。 狼群又冷又饿,在黑点的命令下,全都待在树林中,静候号令。老狼起先认为,黑点只是在采用疲劳战术,拖累猎人和三只猎雕。 黄昏快降临了,听完黑点给狼群的分工,老狼才意识到,黑点想把它自己作为诱饵,去捕杀铁爪。 老狼再也顾不上了,义无反顾地冲出树林,看到猎雕扑过来,就按黑点原先的计划,返身向树林跑去,当它发现冲上来的猎雕,不是铁爪时,已经来不及了。 黑点和铁爪滚成一团,黑点想到了父亲、前任狼王,又想到了老狼,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它拼命地用力,想将铁爪的两只腿一齐咬断,由于不能松口,黑点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一次性地咬断两只腿,似乎不可能了,黑点松了松口,铁爪马上退出了一只腿,黑点赶紧用力一咬,铁爪另一只锋利的脚爪,便在黑点嘴里衔着了。 铁爪痛得几乎晕了过去,凄厉地大叫着,用翅膀拼命地扑打黑点,弄得地上的大雪,四处飞扬。 黑点报了小仇,正想扑上去,咬死铁爪时,铁爪已经忍痛飞了起来。 这次,铁爪遭遇了滑铁卢,再也无心恋战,想停在主人阿克勒的皮套上,由于少了一只脚,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主人怀里。 阿克勒已经来到了儿子的身边,见怀里的铁爪,少了一只脚爪,断腿处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他引以为自豪的,曾经捕杀二十八只狼的猎雕,竟然被咬断脚爪了。 阿克勒气疯了,一边打马,一边大喊两个儿子,想冲上去,与狼群拼命,为铁爪和另外两只猎雕报仇。 他抬起头来,却发现草原狼已经挡住了去路,领头的狼王黑点,浑身血痕,嘴里叨着铁爪的断爪,示威性地挑衅着。 大黑吃饱了,在草地上擦了擦嘴,然后上前用翅膀拍了拍黑点的前腿,殷勤地表示感谢:“黑点兄弟,你们经常留肉食给我们,谢谢了!虽然只是残渣,我们依然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新鲜美味的野兔了。我们鸦族,没有锋利的牙齿,往往只能拾人牙慧,靠捡些残渣剩肉,聊以裹腹而已。平常的日子,吃不到新鲜的肉食不说,为了生存下去,腐肉也照样得吃!”
黑点见大黑坦诚相见,一边带头走向开阔的草地,一边开始试探:“大黑哥,那你想不想经常吃到新鲜的肉食?可惜的是,我们狼群,恐怕要从这个美丽的山谷消失了,再也不能给你们提供这样的食物了!”
大黑摆了摆黑色的大脑袋,半信半疑地扇动着翅膀,追上黑点:“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有这么严重吗!”
黑点耸了耸肩,转过身子,用爪子指着阿尔泰山,动情地说:“大黑哥,你也知道,这阿尔泰山,自上而下,依次生长着冷杉、云杉、红松、落叶松、桦树、山杨、山柳等树木,山顶终年积雪,山谷和河谷草原上,到处是草场。这里风景优美,土著居民除了狼族、鸦族,山地森林还有金雕、雪豹、猞猁、雷鸟、北山羊等动物,森林草原上,则有黄羊、羚羊、山鸡、野兔、旱獭、草原鼠等。”
黑点越说越激动,“千百年来,我们草原狼,一直把这片草原,当作自己的家园,也完全算得上草原的守护神,我们以草原的四大害——黄羊、野兔、旱獭、草原鼠为食物,从而维持着草原的生态平衡。”
大黑点了点头,“另外一方面,我们狼族,与你们鸦族一样,还充当着草原清洁工的角色。每次雪灾、旱灾、疫灾过后,草原上到处是尸体,臭不可闻。有些年代,凶残的人类,为了一己之私,还会在草原上相互残杀,也会留下大批人和战马的尸体。后来,这些可恶的,两条腿走路的动物,拍拍屁股走了,留给我们土著居民的,完全是一个臭气熏天、瘟疫肆虐、面目全非的草原。”
大黑靠近了黑点,“这时候,只有我们狼族、鸦族,当然还包括远来的秃鹫,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家园,任劳任怨地处理善后工作。毫不夸张地讲,我们狼族、鸦族,完全称得上,这片美丽草原的天然调节器。”
大黑听到这里,用翅膀轻轻地拍动黑点的前腿,非常认同黑点的说法。 说到动情处,黑点的声音嘶哑起来,“可是,这些可恶的人类,除了诅咒我们狼族为‘白眼狼’不说,还搭上我们的远亲,已被他们奴役的家犬,污辱我们为‘狼心狗肺’,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点越说越气愤,“依我看,他们人类,才真正是恬不知耻!前几百年,他们在阿尔泰山发现了金矿,于是大量增派人力,在我们的家园采黄金,污染了这里的水源,破坏了原有的植被,造成水土流失。更为严重的是,冰雪融化产生的水,还造成了严重的泥石泥等地质灾害。人类的所作所为,把美丽的阿尔泰山弄得千疮百孔不说,还给我们这些土著居民,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说到这里,黑点开始哽咽了,“干了这些还不够,他们还大量地迁来移民,任由移民无节制地扩大牲畜数量,过度地进行放牧。随着人口的增加,这里的生态,已经开始严重失衡,草原荒漠化越来越严重!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又开始驯养金雕,把金雕驯养成帮凶,让狼族与雕族自相残杀,通过猎取我们性命的方式,来获取皮毛,供他们穿在身上取暖!你应该知道,我祖父的父亲、祖父、父亲等,全都死在了猎雕铁爪的利爪下面。但是,我却不恨铁爪,它原本不过是一只野生的金雕,与我们一样,是阿尔泰山的土著居民。铁爪和我们狼族的远亲,那些可怜的猎犬一样,都是被人利用而已,而它们的主人——人类,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黑点停顿了一下,看大黑听得比较专注,好像深有同感,便用前脚轻轻地拍了拍大黑的翅膀,“大黑哥,你应该知道,人类竟然也嫌弃你们,嫌弃你们的黑色,说你们是‘乌合之众’,嫌弃你们的嗓子,说你们是不吉利的象征。因此,你们经常受到人类的驱赶,我说得对不对!这样看来,大黑哥,你来说句公道话,这些衣冠禽兽,万恶不赦的两条腿走路的动物,到底可恨不可恨?”
渡鸦王大黑,似乎被黑点捅到了痛处,恨恨地用尖嘴在草地上啄了几下,才开始说:“你说得太对了!前一段时间,也就是黑点兄弟,咬断猎雕铁爪一只腿那天,由于到处白茫茫的一片,我们藏着的食物,也被大雪掩盖了,在这片林区和雪地,又找不到吃的。我只好带着鸦群,去人类居住的地方,去碰碰运气了。刚好有一户人家,正在杀牛宰羊,筹办婚事,肉和马奶酒的香味,传得很远。我高兴地带着大家过去,本想沾沾喜气,顺便在地上捡些食物残渣,填填肚子!”
大黑看了看黑点,“你可能想不到吧!我们刚落在地上,就遭到一个老妇人的怒斥和责骂,她的意思是我们带去了秽气,太不吉利了!挨骂也就算了,反正我们经常被误解,一时没有去理会这些,只顾埋头找食物吃。老妇人见赶不走我们,就叫来她的儿子,放出猎狗咬我们。她儿子放出猎狗后,还意犹未尽,竟然拿出猎枪来驱赶我们。我的一个长辈,动作迟缓了一点,当场就被打死了。我们只得回到这片树林,继续忍受饥寒的煎熬。幸好那天,你们狼群留下了猎雕的残渣和血迹,才让我们度过难熬的一个夜晚!”
大黑讲到这里,深有感触地看了看黑点,“我们鸦族,同你们狼族一样,与人类有不共戴天之仇!黑点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讲出来,我们一起对付他们。至少我们鸦群,能帮你们侦察,为你们提供各种讯息。这些可恶的人类,只能仰仗你们狼族了,尽管用你们锋利的牙齿,以牙还牙,让他们也尝尝,我们这些土著居民的厉害。”
黑点露出欣慰的笑容:“大黑哥,你能有如此见识,真是土著居民之福。我们狼族和鸦族,现在开始同仇敌忾。依我之见,当务之急,是商议如何对付猎雕和猎犬,解决了人类的‘鹰犬’,我们就成功一半了。”
两种聪明的动物,一拍即合。大黑立即安排十二只渡鸦,作为侦探,去阿克勒等猎人的毡房,打听他们近期的动静。 对猎人的侦察,从此成了渡鸦的日常工作之一。 黑点和大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秘密地商议对付猎雕和猎犬的方法,并根据渡鸦带回来的消息,作了相应的调整。 当天傍晚,狼群和鸦群举行了联谊会,宣布联盟正式成立,它们的共同使命,是尽可能地阻止人类,继续仇视和屠杀狼、渡鸦等土著居民,有必要的话,两族可以采取适当的报复行为,让人类为血腥和残暴买单。 当然,聪明的黑点和大黑,不是马上就展开报复,而是从长计议,毕竟狼群的力量还很薄弱,迫切需要繁殖壮大。而人类的帮凶,猎雕和猎犬,也同样需要时间,去慢慢削弱和分化。 为了不引起阿克勒等猎人的注意,接下来两年多的时间,在黑点和大黑的策划下,狼族和鸦族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动,专门针对猎狗、猎雕和猎人。 黑点和大黑放出的第一个大招,是“温柔的陷阱”,也就是肌肉狼和美丽狼计。黑点在狼群中,选出最健壮的成年公狼,和最漂亮的成年母狼,在它们毛色、状态最佳的时候,利用晚上,由几只狼的护送,去猎人的聚居点外面,勾引猎犬出来,通过各个击破的方式,把猎犬拖到附近的树林咬死、吃掉,最后将剩下的残骸埋起来,不留下任何痕迹。 猎犬分散在各个猎人的毡房,加上狼群的作案时间长,这种方式具有很大的隐蔽性,根本没有引起猎人的注意。 直到后来,猎人一起出去打猎时,才发现彼此都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失去了很多猎狗,幸存的猎狗,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猎人终于明白,这完全是有预谋地,针对猎犬的暗杀行动时,黑点和狼群已经中止了这一行动,毕竟剩下的老弱猎犬,打猎时发挥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猎人们查了很久,还是查不出杀死猎犬的凶手,最后只能怀疑是草原狼干的,却拿狼群毫无办法了。 这个时候,狼群在狼王黑点的苦心经营下,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已经迅速地恢复了元气,今非昔比了。 没有钩子嘴,不吃瓢儿食!没有好的猎雕,连猎狼数量最多的老猎人阿克勒,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群慢慢壮大。 阿克勒只顾埋头驯雕,丝毫不理会外面的风云变幻。 黑点不会坐以待毙,等阿克勒驯养好猎雕,再来残杀狼群。黑点和大黑,早就悄无声息地采取行动,来应对猎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