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明躺进被窝，临睡觉前用手机给陈夕试着打了个电话，让陈夕好一阵兴奋，还告诉她，说爸爸也给她买了一部，明天带过来。陈犇想着王聪交待的大坝漏水的事儿，感觉着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一听到他在给陈夕打电话聊天，就知道他还没睡。于是，推门进来，说：“光明，我睡不着，你说说那个电站是什么事儿？”
“爸，是这样的。”
宋光明坐直身子，把羽绒服穿好。陈犇把凳子转个向，他面向宋光明坐着，洗耳恭听。“王总没有直说，但是我觉着他似乎是想让我做一个选择，具体是什么他没细说。不过，却给了我一个暗示。”
“什么暗示？”
“坝是个安全坝，漏水问题也容易解决，但是仿佛有出售电站的诉求，言外之意，这可是一个不错的水电站，需要我出面去把问题解决了。我也纳闷，爸，你说我能解决什么呢？他是想让我做件好事儿呢，还是想让我凭空赚一大笔钱，买了那个厂？”
“他有提示吗？”
宋光明笑着说：“他说他亲自看了，那是个安全坝。这是他给我的最明确的提示，但是也是出的难题，只有咱俩到了现场，找到了厂里具体的人，了解清楚后问题才能明白了。”
陈犇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极大信息，急忙问道：“你咋想的？”
宋光明坐在被窝里，把被子往屁股后边掖了掖，说道：“我想王总他绝对是有话想说，但是他又不能明说，那就是让我自己取舍，做抉择，但是一点可以肯定：大坝仍然是个安全坝，说明漏水只是个小问题，电厂的人可能非常忌惮它，怕它是危坝，更怕危及到下游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人命关天，责任重大。或者它本身到了设计年限，谁也不愿承担电站的风险，主管单位或厂家有转让或出售的意向。”
“这是否说明，国家对于小水电的政策有所松动，私人可能收购小水电，那么距离滚动开发水电资源已经为期不远了。”
宋光明凝重地望着陈犇，忽然发现他的思路比自己广，把握信息的敏锐性比自己强多了，这方面还是要向他学习。“是的，咱们就先吃了这只螃蟹，好的一面是电厂以为是坏坝，急于出手，想转嫁风险；最坏是原有的职工不好解决，那是一个沉重的历史包袱，解决起来，绝非易事儿。咱们先观察，再想办法下手。”
陈犇问：“假如咱们买了会怎么办？”
宋光明豪不犹豫地说：“好办，大元电厂派去几个运行维护管理人员，把他们全管了。至于闲置人员，可以分流，也可以留下部分骨干外，其余的全部解聘；或者想个完全之策，让他们不至于闹事就行。反正就是，留用一部分，分置一部分，解散一部分，让咱们的人员冲淡原有的氛围，服从我的条件，必须服从分配和安置，包括离开电厂到沅中市咱们的企业里，否则，只有哪里来再回那里去。”
陈犇问：“电站装机多大？多少职工？”
宋光明说：“装机容量十万千瓦，四台单机两点五万千瓦的发电机组，年发电量在六亿千瓦时左右。他是一个集体企业，职工人数大约有两百多人，具体情况等彻底看了后才清楚。”
“直接找他们厂长吗？”
“王总叫我先找一个姓向的总工程师，向他了解具体情况，说后面的事慢慢再说。”
“那咱就先了解情况，再决定怎么办。”
“还有，他给了白指挥长的电话号码，叫我有空去看看他，说他和薛阿姨很想我，你说会是什么意思？”
陈犇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按照年纪推算，老白年纪不小了，应该七十大几快八十了，他是行伍出身，本身年龄比薛医生大不少。他当指挥长，完全是因为军事管制好开展工作。”
宋光明建议道：“把这事儿弄好了，我想抽空去趟北京，亲自去看他，你觉得可以吗？”
陈犇说：“当然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正准备起身。宋光明突然又说：“爸，我有个感觉，只是不敢说出来。”
陈犇刚想挪动起身的屁股又稳稳地坐下了，惊讶道：“和我说有什么关系？说吧。”
“感觉着他是想帮助我，不过就是不敢说而已。咱也不能对任何人乱说，他毕竟不是一般人，尤其是技术上的东西，他太权威了，不能随便开口的，他把我看得很重，我特别感激。”
“傻孩子，我还不知道呀。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猜他就是想让你把他买下来。一年有几个亿的发电量，咱们买了后，直接上网出售，让沅中市电业局或者省局负责结账就是，电厂的性质变更立马就会赚钱，最难的是部分人的安置问题。”
“咱们可以利用的资源一个是电价，另一个可以动用郑铁来解决一部分地方上的问题，当然，王总并不知道这些，他是想让我去争取。那咱们先熟悉情况，然后争取政策，合适了再出手。”
陈犇说：“你说的三个问题很好，解散的无非就是厂里聘用的临时工或合同工；安置的是原来家在电厂，与厂为家很多年了，无耕地又无去处的；留用的是还能继续发挥余热，继续为电厂服务，愿意留下来继续工作的，重新签合同，按照新的一套来执行。与厂里没有关系的一律终止劳务关系，相信应该能玩得转。”
“生产技术上没有一点问题，检修和维护咱们有优势，一旦到手，厂里派人支援检修，光明公司给点代管费就是，甚至还可以省却部分费用。”
陈犇疑惑地望着宋光明，不知道他是要表达什么。“另外，我无意间看到了一组数字，这个电站的尾水位正好和干流的三级电站的持平，也就是说将来干流建了大型电站时，这个电站也不会被淹没，仍可以继续发电。更为可贵的是这条支流上还有几座小型电站，原来是用于灌溉和发电，有的都很老旧，是否可以扩建增容或者毁了再建，不得而知。这个信息我感觉太重要了。”
陈犇内心里猜测着他所了解的信息绝非说的这么一点，一定还有许多的不易说出口的东西，现在也不好逼着他竹篮倒豆子那样什么都说出来，等以后有机会他自己也会说的。想到此，他不再追问了，等着他自己想通了再说。宋光明说到重点时，似乎真的意犹未尽，壮着胆子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爸，我给你说个不尽成熟的想法，你帮我分析一下，看做得做不得？”
“嗯。说吧。”
“假设条件成熟，光明公司买了它，让大元承担百分之十的股份进行代管，其余的股份归光明公司所有。这样今后的管理，维护，运行都是电厂的日常事务，光明公司只参与设备更新和技改的重大决策，以及发生重大经济事件时控制成本支出。等今后政策变了，或者条件成熟了，要么收回经营权，要么出售或变卖产权都行。”
陈犇听了宋光明的一番话，忽然感觉他的脑子太灵活，简直是太高兴了。这样双赢的做法谁不愿意接受，大元电厂作为劳务输出方，出力赚钱天经地义，扩大经营搞创收肯定是好事，关键还是做了一件永远都不吃亏的生意。光明公司拥有了产权，暂时让大元电厂代管确实是最为安全的措施，只要能保证机组正常运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电力输送，经济收益就会源源不断。尤其是把它作为一个母厂，继续收购或建设小电站，扩大经营范围，也不啻为光明公司的一个战略定位。陈犇认为，宋光明的这个思路就和郑远明的砖厂经营如出一辙，就是在自己赚钱的同时不忘让别人赚钱，自己前进时让别人有路可走，既搞好了企业与地方的关系，又实现了借力发展的愿望。此刻，他想到怪不得宋光明那么有人缘，原来他不把事情做死，每件事情的末端仿佛都预留了一个缺口，那是专门替别人想的求生通道，而不是自己钻进了钱眼，一条道路走到黑，而是设法让别人跟着一起奋发图强，发家致富。陈犇终于得出了结论：心底无私，道路自然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