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禾垂下眼帘,轻轻撕开信封,里面是几张干干净净的黄色信纸。薄如蝉翼,展开来看,是洋洋洒洒的娟秀字迹。她泡了壶茶,边喝边细细看着。大多是讲了新单位的同事和工作状态,后面问候了自己还有家人,多数还是提醒自己要当心身体。沈君禾拉开抽屉,信手拿起一个本子,小心扯下几页,提笔写下寥寥几句话一一回应对方的慰问。快到结尾时,突然想起之前沈强不止一次来找过自己提及她的事,刘丹虽然没有作出正面回应,但起码也提出了最基础的要求。她斟酌良久,还是提了一句:“之前跟你说过的沈强,其实本性还不算坏。你若愿意,等你过年回来我们再聚一次。要是不方便也可以不带他,全看你的意思。”
末尾又加了几句祝愿,才将信封封好,到下午差人送到街头的邮局,一般邮件是到次日才会发送。沈君禾扶着腰慢慢站起,饭馆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店员们也没有闲着,又在张罗着要搞些新花样。小刘凑上前来,搓着手道:“老板,您说着冬至快到了,咱店里要不要也弄个饺子吃吃?再贴上些窗花,我家里还有剪纸呢!”
身后的几个店员也跟上来,纷纷附和道:“是啊老板,咱店里一直没有换过装修,趁着也是个节气,换换花样,客人们也吃个新鲜!”
她环顾四周,距刚开业到现在竟然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店里确实没做出过什么改变。见店员们兴致高涨,她也不好扫兴,只点头道:“你们看着弄就行。”
几个年轻的店员一听更是来了精神,比装饰他们自己家还要更用心百倍。沈君禾看着他们一哄而去,笑着摇了摇头。门却被人打开,一阵冷风传进来,一个妇人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围巾把头脸盖了个七七八八。看到沈君禾,直直冲她而去,上前就抓住她的手臂不放,道:“好你个狠心的女人,把你老丈人仍在医院不管,你在这店里自己当老板耍威风!”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见一个女人像是发了疯一样抓住沈君禾的手臂,连忙凑上前来,想要把那人拖开。“你这人是谁?哪里来的?小心老板的身子,她还有身孕!”
不知哪个店员慌乱之中提醒着众人,那妇人见一众人围上前来,也毫不畏惧,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沈君禾,朝旁边试图拉扯自己的人吼道:“你们别碰着我!我是你们老板的丈母娘!我看谁敢动我!不信你们问她!”
此话一出,店员们也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沈君禾没有作出反应,也就说明那妇人说的是真的!毕竟这是老板的家事,员工也不好插手。王春桃见唬住他们,才对上沈君禾的眼,却一瞬间宛如跌落进深渊,叫人心生寒意。只听对方缓缓开口:“你想怎样?”
她见沈君禾发问,眼珠转了几圈,透着狡黠,一撇嘴道:“你得答应照顾你爸才行,他摔断了腿,总不能就把他仍在医院不管吧?”
周围店员面面相觑,都各自散了去找活做,但有几人竖着耳朵在听,沈君禾还是知道的。她一脸平静,话中透着冷意:“怎么?住院费和手术费、医疗费都是我掏的钱。我嫁过来之后您不仅没有关照过我一天,前几天还到我这店里来捣乱,这笔账我跟您算了吗?”
店员们表情由好奇到恍然大悟,两个人还在窃窃私语:“怪不得看她有点眼熟呢,原来是咱们开业那天捣乱的婆娘!”
王春桃面上挂不住,便又开始哭闹起来:“哎呦,我的命怎么怎么苦啊!儿子不疼儿媳不爱!现在老了不中用了,人家嫌弃了,不想管了!”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但隔壁的几家店也能隐约听到这边的动静,悄悄看着。沈君禾本想直接打发她走,但见她一直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也不像老实听话的样子。门外突然乌压压站了一帮子人,推门进来的却只有一个。那人身形不高,但却也能看出来整个人很是结实。沈君禾微微一愣,见那人直接冲上前来,一把手拎起王春桃的衣领,吼了句:“你干嘛呢?脏手给我松开!”
王春桃本以为是沈君禾招惹了什么麻烦,还想看戏,却不曾想那男人直接朝自己撒火。看着挺瘦弱,劲儿却不小,单手就把她揪起来,惹得她大叫:“你干什么!我是沈君禾的丈母娘!你敢....”那男人抬脚踹在她的手臂上,一脸不耐烦:“我管你谁呢,叫你给老子松开,聋了一样。”
说完像丢垃圾一般把王春桃丢在地上,凶神恶煞看了她一眼:“赶紧滚,别叫老子再看见你。”
王春桃还想说什么,但眼前的人明显不吃她那一套,再这样下去恐怕得吃亏,只好连滚带爬的逃出门口。门口站着一群人,目送王春桃一路离开,她愤愤不平,跑回医院的病房,喘着粗气,看了一眼躺着的简从军,白了个眼。对方见她慌张落魄,只顾着嘲弄:“你瞧你那样,被狗撵了?”
王春桃狠狠喘了几口气,自顾自的倒着水喝:“那也差不多,那小娘们也不知道从那找来那么个帮手,竟然把我赶出来了!”
简从军无所谓冷笑一声,摆弄着医院给每个病房发配的收音机,一边嘲讽着:“我就说呢,反正现在住院都不花钱,过两天去她家堵着门口,我就不信她能不叫我们进去?就是那她不愿意,简言之还能真不管?”
王春桃灌了几口水,也渐渐恢复平静,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了下来搭在椅子后,愤愤不平:“最好是你说的那样!你说你断就断吧你还断腿,这连路都走不了真耽误事。”
一听这话,简从军也没了好脸色,吹胡子瞪脸道:“你少在哪说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被人戳中,王春桃这才冷哼一声闭了嘴。临床的另一个小孩躺在病床上小声啜泣,他妈妈柔声安抚,不去掺杂这些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