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看到来电是夏弦月,苏曜直接就挂了。 好不容易事情全数解决了,这时候再去卖破绽那就是真的蠢。 要做的事很清楚。 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崩坏的点从自己这里开始。消息,就由自己来告诉所有人好了。 “啪嗒。”
走出小区,苏曜刚点燃一支烟,手机又响了。 刚想挂断却发现是夏凉真打来了。 “请问是苏曜吗?”
“这有位病人晕倒在路上,不知道你是她的什么人,总之如果你是家属的话麻烦你尽快来医院,如果不是的话,麻烦你通知一下她的家属。”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 “嘟——” 电话挂断。 苏曜下意识的回头,大脑开始发蒙。 慢着。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该马上去,还是说,在这里,还是说,带着她。 好了。 不用思考了。 因为见到了踉踉跄跄从小区内部出来的夏弦月。 “···” 但她只用空洞的眼神瞥了自己一眼,然后维持那种摇摇欲坠的姿态,擦身而过。 苏曜吸着烟,静静地窥视这一幕。 脑子必须运转。 然后拿出手机给优夜打了电话。 “嘟——” 忙音响了很久。 没人接。 “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无人接听。”
“该死!”
苏曜没办法再呆在原地了。 医院? 那种地方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倘若真的如电话里说的那样。 “吸,呼···” 苏曜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现在是没有读档。 但电话里说可能撑不住,也就是还活着。只要在这期间找到优夜的话。 马不停蹄的回到家。 优夜不在家。 找到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不对啊? 不该是这样啊,怎么每次到这种时候都会出什么问题。平时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出门不带手机呢? 不是说了···出去一定要带着。 苏曜无暇再去思考,夺门而出。 “优夜!”
像傻子,像白痴都无所谓了。 就在外面最热闹的地方喊出来,如果是优夜肯定能听见。 可到处都去了,没出来。 说到底,优夜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又会去什么地方,谁能知道? 忙活了一大阵。 “喂!你这家伙在喊什么?”
甚至巡逻的督察跑过来询问。 “我想,哈,请你们,帮我···呼,找个人。”
“···” 说了半天,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前天。”
“那你先和我会督察局立个案吧。”
其实这无可厚非。 如果人真的走失了超过48小时,在这胡乱的喊又能怎么样呢? 督察也不会立刻行动,而是回去按程序。 这无可厚非。 肯定不该把什么奇怪的情绪映照在他们身上。 “不,不用了。”
“没丢,只是我找不到。”
“?”
“喂,你到底是···” 苏曜不想再说了。 在这种时候去思考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找个无人的地方自残,用血的气味··· 这才是—— 愚笨无能的人最简单直白又有用的办法。 “嗡嗡。”
电话又响了。 来电显示还是夏凉真的。 走着,下意识的就接了,做好了听到任何消息的准备。 但不是说惶恐,只是想象不到夏弦月面对双重打击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我都要死了,真就不打算来见我?”
咦? 电话里的声音分明是夏凉真。那语气轻快,又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怎么不说话?”
“亏我想着把你当半个女婿和半个亲儿子来看。这么没良心。”
“···” “你···没事?”
“听你声音到底还是紧张的嘛,也不枉费我顺势装个病了。怎么,现在在哪儿呢?是不敢和小月一起来?害怕我这临死的人?”
“挂了。”
苏曜直接摁了电话。 电话又打来好几次。 “您脑子到底是怎样长的?这种事能拿来开玩笑?!”
再接通,苏曜一股火瞬间涌上。 连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不快,全都搪塞进话里。 “生气了?”
“···” “还是来医院一趟,陪我久违的聊聊天怎么样?”
“不用担心小月,她比你还生气,刚才用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已经走了。”
“没空。”
“苏曜。”
电话里的夏凉真语气再也不复刚才轻快的样子,充溢着疲惫之色,“我不知道你和我家笨蛋女儿到底是发生什么了,知女莫如父,我这个当母亲的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
“有些事情在电话里也讲不清。”
“我也不是故意要开这个玩笑。就是说,希望无论如何也来一趟,想和你认真聊聊。”
“是请求,希望你能来一下。”
“···” “来的话就给你看小月小时候尿床的照片怎么样?”
“···” 苏曜不知道夏凉真到底有什么企图,又想要聊什么。 但是聊事情的话—— 那也行,正好自己也有话要说。 念头到此,苏曜也不用再想办法寻找优夜了,打了车直奔冬市第一医院。 似乎是与这件病房很有缘。 夏凉真住的是苏曜刚来这世界时的房间。后来也几次住进这里。 “见到这间病房是不是感觉挺有缘的?”
夏凉真惬意的躺在病床上,边上还挂着点滴。 “我跟这家医院的院长也算是认识,听到说我跟你认识,才跟我讲当初你住院奇迹恢复就是在这里。”
“所以看到这没人,突发奇想住进这里,想想说不定我也能奇迹般的多活几十年。”
“···” “看着我做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坐,随便坐吧。”
夏凉真有些疲惫的摆摆手,视线又瞥向明亮的窗外。 “不打算再说点什么吗?”
“刚才在电话里那态度可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也会像女儿一样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瞪着我。”
“···” 苏曜坐在椅子上,缄默片刻开口了,“我和你女儿分手了。”
“这么严重啊?”
夏凉真转过头,“是她劈腿了还是你劈腿了?”
“我。”
“这样嘛。”
“···” “是那个叫优夜的小姑娘?”
“嗯。”
“那还好,她嘛,也算是你的家人之类的存在了。”
“那还好?”
苏曜一时间不能理解面前躺在床上的中年女人到底在说什么,从她那保养极好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心思。 “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出现的时机是你最难捱差点自杀死掉的时间吧?”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和你境遇差不多的那孩子,现在你多半已经死了。在恋人关系的先来后到之前,不是也得先活着才能说道吗?”
“你要这样想的话,那我就轻松很多了。”
“但还是挺混蛋的。”
夏凉真叹了口气,疲惫的说,“比之我遇见的男人你还太嫩了。像什么有夫之妇在外面包养七八个甚至上十个情人,妻子全然蒙在鼓里的老狐狸多的是。”
“既然也不是不喜欢,干嘛不这样做呢?”
“哈?”
苏曜真没法理解这人在说什么。 “咚咚——” 这时候,门被轻轻叩响。 苏曜下意识回头,见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走过来,又看了自己一眼。 “没事,他听到也没关系。直接说就行。”
夏凉真摆摆手。 “那我就直说了。”
医生双手插在兜里,顿了下说,“你说的那些症状完全吻合,检查出来的结论也是确定转向中期了。”
“这个病的话,是目前所有癌症里治疗几率最小的。”
“我和其他几个专家在线上讨论过了。”
“根据你这个胰腺肿瘤长的部位,如果是做比较完整的扩大根治术,要切除的范围包括胰腺本身,整个胰腺都要切除,相邻的十二指肠也会做出部分切除。”
“还有就是周边淋巴结的清扫,这些淋巴结就往往包括胰腺周围的淋巴结,还有肝总动脉、肠系膜上动脉、腹腔干、肝十二指肠韧带旁的淋巴结,以及部分血管、韧带等,这些全都要进行清扫。”
“具体还有没有别的切除的,还要看手术的情况。”
“···” 苏曜直直的看向夏凉真,却见她只是笑笑。 “把这个那个全都切掉,吃不好睡不好。结果就算顺利活过一年的存活率也没有百分之五。”
“倒是什么都不做,只吃药的话能多活个三五年。”
“白主任,我看我还是不做了,就这样歇着没什么不好的嘛。”
“哈,这个,唉,确实这个病就是这样,国内国外都一样,看个人选择了。”
“如果你要开刀的话,我推荐你去京都的肿瘤医院去,那地方成功率是最高的。”
“不想开刀的话,只吃药物调理这里也能开。”
“话说白主任也有个女儿吧?今年上大学了?”
“啊,刚上大一。就在冬市大学读书。”
“···” 苏曜就坐在一边注视夏凉真云淡风轻的和医生聊了一阵。 等医生走了,病房里又重归安静。 “怎么一回头我可爱的女婿已经用这种眼神望着我了?”
“刚才在电话里那么凶。”
“我这岳母差点就哭出声了捏。”
“···” “还是说,觉得我又在骗你?”
“我一点也不乐意插手年轻人的事。但你想想,我是不是一直在催你们结婚呢?去外地的事半真半假,其实哪有那么急啊?”
“不过就是个夙愿而已,到时候去外地死在哪儿都不意外嘛。”
“真是,这样搞得我好像狼来了里面的孩子一样完全不值得信任了呀。”
“…” “我没说不信。”
苏曜视线落在她合起并拢的双手上,又挪移到外边。 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没告诉她?”
“你觉得可能吗?”
“···所以,这就是你说刚才那些话的契机了?”
“那个嘛,也算是出自真心话。毕竟女儿一直关注你,自然而然或多或少我也算是关注了你十年。”
“加上之前相处的差不多两年,你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有数。”
“要真是人渣,早就把你沉进江里了。”
“···” “啪嗒。”
不是苏曜点燃香烟,反而是作为病人的夏凉真从枕头下拿出一包女士香烟抽出一只点燃。 “别光看着呀,把门关上,窗户开大一点,不然等下被闻到味道就不好了。”
“···” 苏曜把门合上,重新坐回去。倒没学她也点上。 “刻意让我知道真相,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喂喂,我可没想威胁你。把我这垂死病中的老人家扔在这里等死,死不瞑目也没关系的嘛。”
“···” “对不起啊。以你的立场来看多多少少有点恶心吧。以前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现在又丢给你这么大个麻烦。”
“但我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这样做的。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托付谁了。”
“别看我这样,虽然表面上朋友很多,但真正能托付的,找了半天说穿了要是是利益捆绑,要么少数几个玩的好的,现在也好久不联系。”
“人家都幸福美满的结婚了,不至于我这边塞过去一个20岁的女儿破坏别人家庭和睦。当然,也不想女儿去那种完全陌生的地方,谁知道会发生好事还是坏事?”
“想来想去,要是时间还充裕的话,说不定我说什么也要带女儿离开,然后趁这机会让她找个新的人疗伤嘛。也不是没可能。”
“但偏偏我也没什么时间。所以,还不如就相信你好了。”
“···” 苏曜深吸一口气,握着拳头,“我不会接受的。刚才就说了,已经结束了。”
“你自己的女儿自己去管,跟我没关系。不管是人情上还是法律上我都没那个义务。”
“···” “我说啊,苏曜。”
“你在小月面前演演戏,干嘛的,她就一个小菜鸟,哪能洞悉人心。”
“说起来不是很光彩,但生活经历丰富的我,对男人在想什么,完全是心知肚明。”
“那种真的玩腻了,毫无人性的男人甩起女人来可是惜字如金的。”
“说穿了都什么年代了,有时候看着你们俩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哪儿有人在这年代还讲什么纯情,分手的时候还要专门开座谈会。”
“一般不都是直接消失,实在要说明就在电话里嗯两声敷衍一下,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比起你去解释一大堆,两个敷衍的嗯字杀伤力大得多呢。”
“要我评价就一句话,不够利索。”
“···” 苏曜不说话了,只看她一眼,起身就走。 “苏曜。”
夏凉真叫住他,轻吸一口香烟,“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也知道我和女儿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
“但是····” “能不能看在现在的情况上,稍稍再帮我家女儿一把呢?”
“也不是说非要你留着,假如你能代替我帮忙找到她值得···哈,再说什么呢,让你。”
“就这样吧。希望你再缓和一段时间。”
“至少说在我不在之后,留到那时候再说可以吗?”
“···” 苏曜拧开门把手,在出去之前顿住脚步。 “我会帮忙,但不是按你说的方式帮忙。”
门合上。 病房里只留下夏凉真自己轻吸着香烟,她把燃烧的香烟握在手心里,咬着牙。再也没有刚才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 “哈…” “还真是狼狈啊…” 眼泪不经意也侵湿了女强人的眼眶。 往后,到底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