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自小长大的情分，沈醉怎会认不出她呢。白亦欣慰地看着他。“那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月凉如水，院子里笼着一层轻纱般的雾气。沈醉在石凳上坐下，长腿翘在桌边，“我在等你说。”
白亦一把将他的腿扒拉下去，“我被人夺舍了。”
男人笑得像个疯子，“漂亮！”
“你不信？”
沈醉弯了眼睛，道：“跟我想的差不多。”
“你是在暗示你很聪明？”
“我不聪明？”
女子翻了个白眼，压下想和他斗嘴的欲望。“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人不是我的？”
沈醉举起拳头，认真看着白亦道：“因为这个。”
“那人要是你，能打不过我吗？我之前找她单挑，一拳就把她揍趴下了！”
“……”白亦气息一滞，懒得理他，“我这次找你来，是想和你说个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
沈醉明显没当回事，他凑上前来，长眉鬓扫，说不出的俊逸飞扬。当然，前提是他不张开那张狗嘴。“饮酒乎？留君醉怎么样？花魁云萝，一手古琴绝技，还有数名美男子作陪，保准你这几年受的气，统统舒展回来！”
白亦深吸一口气，推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掏出一个锦袋递过去。沈醉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羊皮纸，轻轻展开，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跃然纸上。“这是我府上那个叫兰因的姨娘，出自留君醉，帮我查查她的来历，包括习惯，行为举止，事无巨细。”
白亦出声解释。男人提着酒囊吸溜：“这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齐子书在她身体里。”
“噗——”沈醉嘴里的酒喷洒一地，“你家怎么这样乱？”
“还有更乱的！”
“比如？”
白亦端杯喝茶，“夺舍我的那女子，名唤薛弄玉，现今，正在齐子书身体里。”
沈醉神情一愣，继而笑开。“那不正好，一刀砍了那姓齐的，好让这对鸳鸯双宿双飞！”
男人挑眉，“你要是不方便下手，我帮你，就今晚如何？”
白亦一本正经，“薛弄玉不能死。”
“为什么？”
白亦抬眼，迎上男人探究的视线，“她很可能知道，祖母在哪里。”
闻言，沈醉终于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她是何人？怎会得知夫子的下落？”
“我不知她是何人，只知道，她和祖母来自同一个地方……”正说着，耳边突然传来仆人起夜的声音。白亦与沈醉对视一眼，后者便飞身离了白府。她于亭中静坐一会儿后，也踱步回了房。翌日艳阳高照。白府庭前一树海棠花，寂寥寥遮天蔽日。因着端午快到了，仆人们皆忙着洒艾水、薰苍术，就连那海棠树，都挂上了五色丝线。突然，一声尖叫在偏房响起。“啊——”伴随着掼杯声，京瑶从门里摔了出来。顶着齐子书身体的薛弄玉，闻讯赶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兰因”正扯着嗓子喊：“快放我出去！你们瞎了吗？我是……”而门边的京瑶鬓发散乱，捂着脸泪眼婆娑。看到男人来，她便柔弱无骨地扑过去，“齐郎——”女子楚楚可怜地缩进薛弄玉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一见这情景。薛弄玉立刻明白过来。大概是最近对京瑶爱答不理，她生怕自己失宠，便开始糟蹋“兰因”吸引主君的注意力。而在兰因身体里的齐子书，瞪着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恨恨地看过来，活像是要将眼前人扒皮抽筋。薛弄玉仔细打量着这个“兰因”。她面容柔婉，素日里也都是一副温和安静的模样，可此时配上齐子书阴狠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扭曲。“兰因”见薛弄玉来，愤怒道：“臭婊子，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薛弄玉面沉如水。看着眼前人蓬头垢面，状若疯癫的样子，心里只觉痛快。以往他对自己总是冷漠异常，连多瞧一眼都不肯。如今被困在别人身体里，总算是愿意拿正眼看她了。“这是怎么回事？！”
薛弄玉板起脸。京瑶流着泪，指着“兰因”。“听说妹妹刚生完孩子，身子不好，我好心做了补品来看妹妹，谁知她不仅不领情，还对我动手，将我赶出来……”兰因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瞪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对你动手了？”
薛弄玉不容她解释，一巴掌往她脸上打过去。“还狡辩！瑶儿的脸都肿了，不是你，难道是她自己打的吗？”
兰因立刻撕咬过来，“臭婊子，占了我的身体不说，还敢打我？！”
薛弄玉利落地抓住她的手，反手将她摔在地上。不得不说，男人的身体就是力气大。薛弄玉装作生气的样子。“兰因！瑶儿对你处处谦让，自你入府以来，她哪日不是对你掏心掏肺，她这样的品性，做正头娘子都绰绰有余，纡尊降贵来看你，你还不知好歹！”
京瑶一脸可怜兮兮，眼神却充满恶意。“可能妹妹觉得自己有孩子傍身，便越发看不起我了……”“兰因”气得直发抖，“京！瑶！你个贱人！我以前当真是看错你了！”
薛弄玉将京瑶往怀里一搂。“瑶儿素日好性儿，你便觉得她软弱可欺，我告诉你，那不能够，今天我就要为瑶儿作主！”
她挥挥手，“来人，给我掌嘴！”
边上几个婆子得令，立刻上前按住兰姨娘，掌下生风扇了十下，打得她满嘴鲜血。兰姨娘伏在地上，吐掉嘴里的血沫。恶狠狠道：“‘兰因’！你给我等着！”
京瑶放下掩面抽泣的帕子，低声道：“齐郎，妹妹她怎么喊你兰因，她是疯了吗？”
薛弄玉蹲下身子，捏住地上女人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兰儿，你少在这里给我装神弄鬼，如果真疯了，倒浪费了这根漂亮的舌头，不然，拔下来送我吧！”
“我们白家是高门大户，不能出疯子，你要是不识抬举，倒不如病逝了，免得坏了白家脸面，你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