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呆若木鸡。“怎么？有问题吗？”
白亦故意问。“没……没问题。”
“那就好。”
白亦起身伸了个懒腰。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伙计，道：“原本只是出来抓个药，没想到看了这半日账本，我也乏了，你去把我这药单配齐。”
“是，是。”
伙计惊慌失措拿起药单。他可没忘记，自己卖假药被东家抓个正着的事。伙计手脚麻利地去配药，生怕白亦找个由头向他发难。不一会儿，药配齐了。白亦深深看了伙计一眼，什么也没说，领着翠鸽转头离了药铺。她站在长街上，回望念慈堂。堂前旗帜斩风飘扬，金屏灯一片珠玑，外面繁盛，内里却是败絮几多，高楼将倾。回去的马车上。见翠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白亦浅浅一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丫头欲言又止，还是出声问道：“小姐，那卖假药的事，你怎么不一并处置了呀？”
白亦笑了笑道：“打蛇要打七寸……”翠鸽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小姐是要把那帮人一锅端了！”
“聪明！”
虑不会，则听不审矣，候之不得，计谋失矣。祖母的教诲，白亦一直铭记于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稳准狠。两人回了府。白亦刚在房中坐下，瞧见昨日林山那枚钱袋还在桌上，便拿过来细细瞧着，依旧还是那股扑鼻的异香。但这次不知是何缘由，左心口先是开始发烫，随即变得更加灼热。那滚烫的火似在心口漫开，一重又一重，比浪要湍急。白亦强撑着身子，扶上翠鸽胳膊。钻心的疼密密麻麻传来，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小丫头察觉出主子的异样，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
白亦指节捏得发白，心里那股火熄了，却有另一股寒意滚滚而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的脏器，狠狠捏碎。这种冷与热交叠的苦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翠鸽见她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不禁慌了神。“小姐！小姐你别吓我！”
外面竹溪探头进来张望。小丫头冲她怒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快去请大夫！”
白亦给自己摸了脉。除了之前那养颜汤，让她身体有些亏损，其他一切正常。直觉告诉她，此事与齐家定脱不开干系。她浑身哆嗦着，咬牙道：“你去把齐子书叫来，快！”
“好好，小姐你坚持住！”
翠鸽慌乱跑出门。拐过几个长廊，没见到齐子书，却在院子里遇到了京瑶。她妆容精致，眉目吊起，手里摇着团扇道：“翠鸽姑娘这么急，是要做什么去呀？”
京瑶的贴身丫鬟附耳过去，将刚才慕玉院中一切告诉她。“哦？姐姐生病了？”
她见翠鸽眼含泪花，打趣道：“人还没死呢，此刻就开始哭丧，怕是哭早了吧。”
翠鸽脸色瞬间阴沉。“你这是在咒当家主母死？你这个贱人，果然没安好心！”
京瑶身边的丫鬟红柳呵斥道：“大胆，小小婢女，敢辱骂我们姨娘，莫不是嫌命太长？”
翠鸽不想和她理论，夺路就要走。谁知那丫鬟伸手拦下她，“我们主子问你话呢，你走什么走！”
翠鸽不忍了，直接一巴掌扇在红柳脸上，怒道：“我不过是看在你是瑶姨娘的贴身丫头，才忍了你许久，你别给脸不要脸！”
那丫鬟没想到翠鸽会直接动手，捂着通红的脸颊，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狰狞地扑上来，撕扯翠鸽的发髻。红柳笑得胜券在握，大言不惭：“你不过也是那废物的贴身丫头，既没家人，也不得主君宠爱，回头主君把那废物休了！我看你拿什么嚣张！”
翠鸽根本不怕红柳，她是穷苦出身，手上一把力气，寻常女子根本打不过她。她两下制住红柳，扯着她头发，后者便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正想着是把这人扔荷花池里，还是扔京瑶身上，不远处突然冒出一道声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翠鸽转头，看见“齐子书”站在前方，面色沉沉。京瑶演技卓绝，红着眼眶，哭得梨花带雨，“奴家好怕！奴家心好慌，齐郎你快帮人家揉揉。”
她说话时胸口起伏不定，雪白的风光若隐若现。薛弄玉此时顶着齐子书的身体。虽对京瑶百般厌恶，却还是不得不装下去。她眉心紧蹙，眯缝着眼回了一句：“心慌是病，找个大夫看看，别耽误病情。”
“齐郎你惯会取笑人家。”
京瑶拿小拳拳捶男人胸口，身体像被抽了筋一般，软软地靠在他肩上。“齐郎，都是这不知礼数的死丫头，不仅对我出言不逊，还和我的婢女动起手来，你快快让人将她拖出去打死！”
先前在白亦那吃瘪，京瑶本就气不顺，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放过。她受的委屈，势必要在翠鸽这儿找回来。京瑶底气十足，缩在齐子书怀里，挑衅地看过来。翠鸽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主君一向护着瑶姨娘，要是因为此事迁怒小姐怎么办。小丫头双膝跪地，“主君，您要怎么罚我都行，但请您先去我们院里，夫人她身体有恙，眼巴巴等着见您一面呢！”
京瑶呛声道：“有病看大夫啊，齐郎又不是大夫，还能给她开方子不成！”
薛弄玉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去夫人院里？去你院里？”
京瑶大喜过望，红着脸扭捏道：“虽是白日，倒也不是不行。”
男人冷笑出声，“往日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要脸！”
“你一个妾室，主母生病不去跟前伺候就罢了，还在这搬弄是非！”
京瑶震惊抬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脸色变得惨白，眼泪瞬间喷涌。“齐子书”这番话，听得翠鸽有些傻眼了。他之前不是一直夸瑶姨娘温柔小意，懂得闺阁情趣，心肝肉儿般的疼着。如今竟然态度大变，对他的心肝疾言厉色。薛弄玉见翠鸽打量她，咧嘴一笑，悄悄对她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