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月为了缓和气氛，含笑给白亦舀了一碗汤。白亦伸手接过汤碗。腹中饥肠辘辘，刚想喝一口，手肘被人一撞，失手打碎了碗，热汤也洒到了衣裙上。“诶呀，是我不小心，弟妹应该不会怪我吧。”
齐子蓉在一旁故作惊讶道。白亦身上湿湿黏黏，颇有些狼狈，刚要开口，王氏出声打断了她。“蓉儿，吃饭就吃饭，别乱动，你弟妹胆子小，把碗都吓摔了！”
王氏说是在嗔怪大姑娘，语气中却没有过多的责问。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归结为白亦自己受惊。齐子蓉却不依不饶，“她胆子小？她胆子小敢杖杀李妈妈？敢叫人把我的手伤成这样？”
白亦转头问，“我何时伤了大姐姐的手？”
“我只记得，大姐姐将我的镯子借走，我只是要回来罢了。”
齐大姑娘怒道：“我又没说不还，借我多戴几日又何妨？我原以为你是个大方的，不曾想这般小气，你们看，我的手都伤成什么样了？”
她边说边将左手伸到桌前，竖起右手食指点来点去。“这，还有这，全都破皮了，疼死我……”齐子蓉话还没说完，白亦已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大姐姐。”
白亦眼神真诚，手下微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生生将齐子蓉的大拇指按错了位。齐大姑娘顿时哭嚎出声，“啊——啊！”
“昨天应该直接这样拿回镯子的，如此……”白亦学着齐子蓉的样子，伸出根食指点来点去。“你就不会，这，还有这，全都破皮了！”
齐子蓉疼得厉害，心里怒极，立刻冲过来，抬起胳膊就要打。白亦脚下微转，身子一闪避了开去。齐大姑娘使劲全力挥起的一巴掌落空。反倒因为用力过猛，自己一个趔趄撞上了架子。王氏心疼地扶起自己大女儿，气得眼底充血。“孽障！她是你大姐，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白亦身上虚的很，不想跟她们废话，冷声道：“婆母过奖了，论恶毒，我还是自叹不如呐！”
齐子月一看这情景，立刻开始打圆场。她将白亦按回凳子上，又是捏肩又是顺气。“嫂嫂莫恼，李妈妈到底陪着母亲多年，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齐大姑娘抱着手疼得直哆嗦，还不忘瞪着白亦。“说你几句就翻脸，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你还想不想给书哥儿做媳妇？！”
齐子月出来当和事佬，左边一嘴“姐姐”，右边一句“嫂嫂”。两边都哄不好，干脆往凳上一坐，暗自垂泪。“这叫什么事，都是一家子骨肉，闹什么呀。”
白亦瞧着这两姐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接下来，看来是要说正事了。果然。王氏开始哭起来，“月姐儿啊，你把别人当一家子骨肉，别人可未必把你当家人呐！”
她瞧着白亦通身的气派，酸溜溜道：“书哥儿现在升官了，又把你捧在手心疼着，你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心，可怜我的月姐儿，自小命苦，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白亦没有接话。王氏装模作样地掏出帕子，拭了下压根不存在的泪花，继续心疼她那养尊处优的女儿。“我的月姐儿，天仙一般的人物，小时候吃了多少苦，你这做嫂子的，得多疼她才是！”
王氏虽满口谎言，但这句话不假。她是小门小户出身，嫁了个相公又早亡。当初她和她的一双儿女穷困潦倒，流落街头。亏得薛弄玉接济，才让齐子书顺利参加科考，挣出一条活路。可这一家子，却是名副其实的吸血鬼、白眼狼！王氏再次捏起帕子掩面拭泪，自从白家老东西进了大牢，自己儿子在京中便是孤家寡人一个，无所依傍，上升无望。他现在只领了个礼部郎中的闲职，若是再不筹谋，怕是永难再进一步。现在有了与伯爵府攀亲这个机会，王氏自然不想放过。但要想进伯爵府，不带上厚厚的嫁妆，齐子月肯定立不住脚跟，一想到小女儿去别人家受罪，王氏心里跟油煎似的。她哭道：“如今月姐儿也定亲了，都说长嫂如母……”白亦嗤笑，“您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敢抢您的位置呐！”
王氏见她不接话茬，立刻沉下脸。“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像你白氏家大业大，靠着书哥儿那点微薄俸禄，本就入不敷出。”
“何况子月这次是高嫁，嫁妆少了不好看，传出去你白家也脸上无光……”白亦立刻怼回去，“婆母这话好没道理，自古只有亲娘嫁女儿才给嫁妆，我这拿了钱，二妹妹岂不是要叫我一声母亲？”
“混账！”
王氏气得脸上的肉不断抖动，脖上青筋凸出。她一把将杯碗拂落在地。地上瓷片四分五裂，汁水横流，一片狼藉。白亦神情一变，沉下脸看向王氏。“婆母砸完了没？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便起身要走。“反了反了！”
王氏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都是书哥儿太惯着她了，才把她惯成这样一个没教养的东西！”
齐大姑娘尖酸地开口：“不就是仗着投了个好胎，她才能锦衣玉食一生富贵，若不是姓白，她什么也不是！”
白亦本来已经走至门边，听到这句话，又折返回来。她好整以暇地看向齐子蓉，“看来大姐姐似乎是不太了解我。”
“没错，我姓白，能生在高人之肩，那是我的福，但这不代表，离了这个姓，我便什么都不是。”
“大姐姐既然说到了，那我便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白亦闲庭信步，从容不迫道：“景帝十四年，我初任校尉，率轻骑八百夜袭敌营，斩杀浑邪王。”
“景帝十六年，我升任宣武将军，率兵出击蛮夷，连下三城。”
“景帝十七年，我与大将军西进一千余里，接战遥西部落，歼敌数万，俘虏头王。”
“因着这些功绩，先帝亲封我为怀化将军，官从三品，虽没了兵权，但我这官衔却还在，论理，就是齐子书见着我，也得给我行个礼。”
白亦弯腰对上齐子蓉的眼睛。“既拿出这身份，少不得要问个安，便就从大姐姐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