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亦不说话,林山又道:“赶紧让那个掌柜滚开,这几个臭钱你也要计较,白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势利的东西?!”
白亦撑着下巴微微一笑。“我白家是开店,不是开善堂,林大爷领着人在这吃喝玩乐,出钱不是应该的吗?相信以林大爷的能力,这几个臭钱,您肯定眼都不眨一下就付了。”
白亦一句话堵得林山哑口无言。她知晓此人最爱面子,这般说他肯定无法反驳。“不就是五百两吗?这点钱我还给不起?”
林山作势又要掏。白亦纠正他,“不是五百两,算上之前念慈堂的账,加上各个店面林林总总的账,一共三千……”她顿了顿,叫来掌柜的,“林大爷这顿吃了多少钱?”
掌柜拨着算盘,“回东家,二十四两。”
“一共三千零二十四两。”
白亦看向林山,“自家亲戚,我就抹个零,你给三千两就行了。”
掌柜也在一旁附和,“看林大爷这通身的气派,三千两还不是小意思。”
林山变了脸色,莫说三千两,就是三十两他也拿不出来。还好今天在家翻出了一块玉佩,看那成色,应该能值不少钱。他本想着拿去当铺抵押,将自家宅子赎出来。这会儿一看,怕是不能了。林山从袖中掏出那块玉佩,往掌柜怀里一扔。“这个玉佩,价值连城,今天就便宜你们了,抵了三千两!”
他冲白亦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子书,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山说罢便拂袖想走,白亦赶紧叫住他。“怎么?怕子书休了你?想求我?我告诉你,没用!”
林山冷笑:“你要是能贤惠一点儿,齐家也还有你一席之地,若是不识趣……”“你等会儿!”
白亦听不下去了,“掌柜还没给这玉佩估价,你走什么走!”
那边掌柜拿起玉佩,举到眼前。“这玉佩纹路精美,触手生温,虽说是块好玉,但也值不了三千两,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两吧。”
“你胡说!你一定是想讹我!”
“林大爷这话好没道理,我每天迎来送往那么些贵人,好赖我还看不出来吗?”
掌柜是识货的人,这话所言不虚,见林山一脸犹疑,便抬手一指。“林大爷要是不信,当铺的李老板就在那边吃饭,你拿去给他瞧上一眼。”
林山依言去找了李老板,果然得到了同样的回答。他支支吾吾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剩下的,我下次再还你!”
白亦笑问:“哦?你拿什么还?”
“我、我还有宅子!”
“宅子?不是已经抵押出去了吗?”
“你怎么知道?”
白亦嗤笑,“那当然是因为,我便是幕后买主啊,要不是看在自家亲戚的份上,谁会愿意给你那么些银钱,换那破宅子?”
林山一脸惊讶。白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既然今天碰到了,就顺便跟你说一声,免得我再叫人跑一趟,抵押时约定的还钱期限快到了,你要是还不上,趁早搬走,或者……让你媳妇给你想想办法,有没有认识的贵人愿意慷慨解囊,助你们周转一下。”
“你、你竟然这般赶尽杀绝!我要去告诉子书!我现在就去!”
林山愤然拂袖离去。白亦招手叫来掌柜的,低声道:“派个人,跟着林山夫妇,看看他们与什么人来往。”
“是。”
酒足饭饱后,白亦带着翠鸽径直回了白府。一回府,就听说王宁馨又来了。王恩已经定罪入狱,王家没了指望。王宁馨这辈子算是再也嫁不出去了。她哭哭啼啼求到了姑母面前,希望姑母给她个倚靠。王氏与她一拍即合,当即说要留侄女过几天。连府上的下人都看出来,王氏这是要将侄女硬塞到主君房中。白亦听着府中人的议论,只微微勾起唇角。到了慕玉院,瞧见院里的箭靶,她又命人将弓搬出来。刚拿起一支箭,王氏身边的张嬷嬷就来了。“夫人,我们太太有请。”
张婆子登门之时满脸喜气,似乎是王氏那边有什么得意之事。“别急,等我把这箭射完。”
白亦继续弯弓搭箭,这是她以前每天必做的功课,一日不落。张嬷嬷一脸倨傲,但是却不敢靠白亦太近。“夫人,太太今日要做主将表小姐送给主君,我劝你快点去,这样也能留些体面给自己。”
“若我就是慢点呢?”
白亦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箭矢。“表小姐与主君青梅竹马,当初若不是夫人横插一脚,兴许这会儿孩子都满地跑了,夫人夺人所爱便罢了,这会儿还不大度点,给人家一个圆满?”
张婆子这番话,对一般的闺阁女子,杀伤力不可谓不大。可偏偏遇上了白亦。“齐子书入赘我白家,那定是婆母权衡利弊过的,她老人家让儿子放弃情爱选择权势,这会子又来装深情?”
张嬷嬷神色愣了一瞬,似乎被这般说辞给噎住了。“今时不同往日,白家已经给不了主君权势了。”
张婆子劝道:“表小姐人已经来了,我劝夫人还是识趣些,不然也只能落得个弃妇的下场。”
“是吗?”
白亦一边瞄着靶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下一刻,她猛然转身,本来已瞄准靶心的长箭,径直对准了张嬷嬷。长箭破空而去,于张婆子耳边铮铮作响。白亦缓步走近,轻笑道:“谁是被弃的那个,还说不定呢,今日只是小小教训,希望嬷嬷能管住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下一次,长箭穿过的,就是你的头颅。”
张婆子满目惶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亦又弯弓,连发数箭,支支都正中靶心。她慢条斯理地将弓放回原位,才随着张嬤嬤一块儿去见王氏。甫一进花厅,只见一妇人危坐于堂上。王氏喜眉笑眼望过来,仿佛盼了八百年才终于将她盼来似的。白亦的脚刚一跨进门槛,王氏立时站起迎上前,伸臂就来捉她的手。“孩子,你总算来了!”
说完这句还不算,她还要低头以帕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