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禅师怎么说?”
刘永铭其实想问的是枯木禅师怎么开导她的。“我爹说,磨瓦不能成境,坐禅不能成佛。光用佛心是渡不了人的,更救不了世。若用一副无用的躯干,去解一段孽缘,让一些心生妄想之人放下痴妄,即是大功德,大造化。”
枯木禅师所说的孽缘指的是自己杀死赵谦却又抚养了他的女儿之事。但释尘烟的理解中,这段孽缘指的是自己与刘永铭的感情。刘永铭正要说话,释尘烟却是笑道:“其实我知道,我们不可能的。你将来的婚姻必是皇上那里安排的一场……反正我爹是这么说的。能在宫里时时得看见你,我便高兴了。”
刘永铭又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之时。那释尘烟看了看左右的侍卫,小声地说:“跟我来。”
释尘烟说完便向前走,刘永铭心中有些生疑,只得跟了上去。二人离开了紫宸殿殿门,向外走了一段距离,但紫宸殿这一边,即使是回廊处也都有禁军把守。释尘烟只得离开回廊向着空旷的地方走去。刘永铭只得跟上前去。“尘烟,怎么了?”
“你得改口了。”
“别生气了,我……”“我没生气。”
释尘烟放慢脚步,压着声音小声说道:“我爹说,我被封县主必是有人知道你我之事,而从中设计,在皇上面前进谄。为的是让你心中不平,心中不快,至万事不能如意。”
刘永铭眉头一皱,听得释尘烟又说道:“我爹让我转告你,小心一些,必有个人在背后玩弄心计来害你。朝臣一般不会用这等招式,能做出这等事情的极有可能是个女人。我爹让你小心皇后。”
刘永铭慢步在释尘烟的身边摇头说道:“不是皇后。我刚刚去过她那里。她这人做贼会心虚,若是她做的,她怕我跟她闹,根本就不会见我。”
“你知道有人要害你?”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知道是一个女人。但不知道是谁。更没想到她会……她会把你弄成宗人。也怪我没有及时防备。”
释尘烟笑道:“我爹说,我做县主比我嫁给你来得好,以后能帮上你很多忙。能这样我也知足了。”
“你该怨我的。”
“我不怨。别说那些了,我如何帮你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她应该在宫里吧?”
刘永铭应道:“一定在宫里!而且能还能见到皇上,并且还能与皇上见上面。但不是后宫嫔妃。父皇近此日子修身,根本就没见过后宫众嫔妃。可能是……是太后。”
“太后?”
释尘烟惊了一下。刘永铭问道:“刚刚在紫宸殿里太后与皇上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太后与姓曹的大官进了后殿见皇上,我在前厅没进去。”
释尘烟又道:“我看太后挺慈祥的呀!”
“太后是老皇帝死后,才从皇后变成太后的!能坐上皇后位置的就不是简单的女人。”
释尘烟乐了一声:“你可也是皇子皇孙,如何说出这等话来。释尘烟好似恢复到了以前爱笑的样子。刘永铭问道:“你进去以后,皇上真的没见你?没与你劝诫些什么?在刘永铭的心中,皇帝刘塬一定会对释尘烟说一些感情上的事情。或是与她说自己如何怀念德育皇后,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说服释尘烟。最有可能的是刘塬根本不进行劝说,直接以皇权威压,或是枯木禅师的性命作为要挟。因为这样最为简单也最为有效。刘塬虽然重感情,但对于皇帝来说,感情用事只会妨碍到他。这就是为什么刘塬觉得刘永铭最像自己,而又说不出哪里像自己的主要原因。释尘烟应道:“没有。我真没见到皇上。要是那个人真是太后,那我……”刘永铭说道:“你什么都别想,最重要的就是活下来!”
“活下来?”
刘永铭认真地说道:“那个人必是冲着我来的,但是却把你牵扯进来了。她向父皇建议将你冒为秦王之后,名义上是为父皇解忧,断绝他人以秦王后人之名起事之乱。事实上是在害我。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她要让我心忧、让我心累、让我无心于他事。且她不仅仅只是如此!她还要你的命!”
“什么?我的命?”
“你被立为县主,必有朝臣进行反对。且父皇不可能会跟别人说,这事情是他安排的。换言之,如果你的身份被鉴定为假,那么你将会以假冒皇亲之罪被治罪,而且父皇不会赦免你。顶多帮你从凌迟改为斩立决。”
“阿?”
释尘烟不是怕死,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所以显得有些震惊。刘永铭又说道:“那天我原本是想要闯宫与父皇说此事的,但父皇心意已决,也根本就不愿意见我。我若是强行闯进去,只会事得其反,姓刘的个个都爱钻牛角尖,包括我这个父皇。所以我也只能着急着去找太后。但当时太后那个样子,我甚至也怀疑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所以我没有再与她纠缠此事。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帮我去与父皇说此事的。”
刘永铭叹了一声:“好狼狈呀。若是直接冲着我来,我能化解,但现在却是冲着你……哎,豫王要是活着,我还真能说服豫王帮我去与父皇说说。现在我是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这个人太狠了!要定要让他碎尸万断!”
释尘烟笑道:“不要紧,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一会儿到了堂上定要小心,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我帮你先把这一关过了,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若能安然过关,你也别老想着能把那幕后黑手揪出来。宫中凶险,你自己千别不要主动去惹事。若是有事,打发人来我王府与我说一声,一切麻烦都由我来帮你处置,你自己千万不要觉得自己能处理。”
释尘烟问道:“这是为何?”
“宫中不是你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祥和。其中凶险非常,不是你能处置得了的。太后不是表上看上去的那么和善,皇后也不是面上所示的那般无脑。宫中时常死人,上次让你宫里就是因为宫里死了一个人,父皇让我去查。”
“我知道了。”
“验身之事原本应该是宗人府来处置的,但父皇却让我来审,这说明他也不想让别人将你身份说破,只要我们举措得当,这一关应该是能过得去的。那幕后黑手我去查,你千万别乱来。”
“你刚刚说过了!”
“你这人胆子大,我是怕你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都说了我知道了嘛。”
“我再叮嘱你几句,一会儿上了堂……”…………………………清晖阁殿房之内,若大的厅殿里沿着大门中线的左右两边,各排着两排椅子。椅子都是面朝着中间。此时,这几排椅子上都坐上了各色官吏。太医院的太医与宗人府的一干官史坐在左排。而礼部及太常寺的一众官僚坐在了右排。其中也包括陆预与御史台的侯不平。而厅殿的正中间就只摆着一张椅子。那当然是给安康县主释尘烟坐的了。正面墙边的主审席位置上摆放着一条公案。公案后面却是放着两把椅子。那是给刘永铭与太子刘永铎坐的。此时刘永铭与刘永铎还没有进来,那些官吏们坐在椅子上嘴里都在不停地议论着什么。但等到太子与刘永铭一同走进来的时候,他们便都停止了说话,并且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时间殿里雅雀无声。刘永铭步入殿中,看着殿里左右一干人等,笑道:“等你们到齐可真不容易,本王与太子都快被茶给撑饱了。”
众位官员连忙俯首致歉。但坐在首位的陆预却是一脸的不屑。“行了行了。”
刘永铭又道:“都别客气了,站着做甚,坐下坐下!平日里也没见着你们对本王这么恭敬。陆部堂,这里您实职最高,您先坐下吧。”
陆预压着火说道:“太子未就坐,臣不敢放肆。”
因为刘永铭分化了四爷党的原故,陆预在魏学政的劝说下,此时已是有投靠太子党的意思,所以他现在对太子是十分恭敬。即使没有这个因素,太子毕竟是太子,陆预作为礼部尚书多少也都得给他点面子的。最主要的还是刘永铭在场。陆预这话的意思是,我们站起来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是在恭迎他,跟你刘永铭没关系。刘永铎做了这么多年太子,那太子姿态自然是摆在那里的。他连忙说道:“坐吧坐吧,都坐吧。六弟,我们也坐吧。”
刘永铭与太子来到条案之后,分别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此时众人才纷纷落坐。刘永铭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公案,将案面上的惊堂木移到了太子刘永铎的面前。刘永铎谦虚地说道:“父皇是让六弟你主审。”
刘永铭笑道:“父皇让我来其实是开玩笑的话。他是怕你耳根子软,压不住这些直臣,这才让我来的。毕竟我会骂人,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