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一共是要做七道题,七道题自然是有七张卷子的。屠之佑拿回来的便是其中一道题的题目卷子。没等夏彷去看卷子,那急不可耐的杜春秋早就奔了过来,一把将卷子抽了过来。夏彷摇了摇头,并没有跟杜春秋去争,只是端起了案前的茶碗。杜春秋看了一眼之后,他的双眼都瞪直了!他看着那卷子上的考题有一些发愣,结巴的问道:“这、这、这、这是考题?”
屠之佑气道:“印在卷子上的不是考题还能是什么?”
“这是我礼部臣工出的题?皇上御选出来的?”
“礼部怎么可能会出这种题?皇上又怎么可能会选这种题?里头那位不是补了一道么?你看这不正经的考题就该知道,这只能是那个混世阎罗出的呀!这样的考题,如何发给考生去考?”
此时,侯不平才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边走近一边说道:“屠翰林!屠翰林!你别着急呀!”
杜春秋两眼一转却突然大声得说道:“好!出得好!”
“什么?”
屠之佑觉得这杜春秋一定是被气糊涂了,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杜春秋大声得说:“这没问题呀!题目就是出自论语。哪里有什么问题?”
屠之佑咬着牙说道:“杜侍郎!你也是两榜出身,官封侍郎!授你个大学士也不过份!您就别斗气了好不好!这可不是玩笑!这是会试,是考题!是国之大典!”
夏彷连忙轻声说道:“屠翰林!小声些!小声些!别将里头那位给吵醒了!”
侯不平摇了摇头,说:“怕是杜侍郎就是要将他吵起来!屠翰林是真生气了!”
夏彷有些不解,他刚刚一直都是坐着的。虽然卷子在自己的案前搁了一下,但马上就让杜春秋给拿走了,自己并没有看过这道考题。屠之佑见得那夏彷十分悠闲得端着茶碗要喝茶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他将杜春秋手中的卷子又拉抽了回来,一巴掌又将卷子按在了夏彷的案前。那夏彷一边喝着茶,一边向着卷子瞟了一眼。突然,夏彷侧过身子,嘴里原本咽着的一口茶水尽数向着案边站着的屠之佑喷了上去。因为卷子是不能弄脏的!夏彷放下茶碗,不停得咳嗽着。而屠之佑却是退了一步,慌忙得拍去身上的水渍。但他却没有责怪夏彷,反而觉得他的反应十分真实!夏彷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口巾,擦着嘴,回头又看向了那张卷子。夏彷将口巾一收,用反问的话气,念出了卷子上的题目:“君夫人阳货欲?”
这道题,真的就是是出自论语经典。论语第十六篇里的最后一句是:“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但接着的第十七篇的开头:“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合起来再删去头尾,就变成了“君夫人阳货欲”。是个书生看到这样的题目都得联想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这考题之中充斥着满满的暧昧!夏彷转头看向了侯不平,连忙说道:“侯右都!这题印掉了么?”
侯不平轻点了一下头。杜春秋急道:“这种题怎么可以出呢!还给印出来了!”
屠之佑道:“我刚刚还与侯右都吵这事呢!我说不能印!他非说要印!”
侯不平无奈得说:“若不如此,怕是这一科就这么完了!”
“你印出来才完了呢!”
屠之佑越发得急燥起来。杜春秋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道:“其实……其实印出来也……也行!”
屠之佑急道:“杜侍郎!你什么意思?”
杜春秋却没有马上回答,侯不平却说道:“六爷被皇上安排来做主考官,本来就是极不情愿的!杜侍郎,你可曾得记当时在朝上,六爷他是怎么跟皇上吵嘴的?六爷出这样的题,可见他就是要将这一科搅黄的!”
杜春秋问道:“六爷做何想?”
侯不平看了看房间深处通铺的方向,轻声说道:“怕是皇上想为六爷弄出个六爷党,所以才有了这档子事,另外……”侯不平有些不想说,但如今也不能不说了。他又道:“前两科考题泄露,怕不是在礼部,亦非在科场之内,想来……想来是在宫中!宫中之事向来隐晦,不管是曹相还是大爷党都不敢拿此事来说!放眼大汉官场,不管是朝内朝外,若有真能解此案者,非里头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阎罗不可!”
杜春秋听得连连点头,他心中觉得侯不平能受太子器重,见解果然是不平与他人。夏彷也是想明白了的,他说道:“这一科就得安安全全得给他过了!就算是题有问题,也得给他考出来!我们其实都是做陪衬的,这里面的事情是六爷与皇上之事!”
屠之佑连忙急道:“不行!人才大典不得毁在那混世阎罗手中!”
“屠翰林!你……”侯不平见有人帮腔还是说不服屠之佑,也开始有些着急起来。侯不平的话还没说完,刘永铭拿着水杯便从里头走了出来。“还有完没有!让不让人睡觉了!没女人抱着原本我就睡不踏实!你们再这般吵,我明日还要不要监考了!”
众人听得刘永铭大声喝骂,马上将嘴巴都闭了起来,向着刘永铭恭身低头。屠之佑现在是真着急了。也不知道他着急的是考题还是三更已过,长安城中却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刘永铭其实也在思绪,豫王府那一边的事情现在到底如何了!刘永铭见得大家都不说话,问道:“怎么了?不说话了?刚刚还吵得像开了锅似的!”
刘永铭话一说完,屠之佑便有了主意。他心想着,自己要是跟刘永铭对着干,非要去先请圣诣,那自己是不是就能反出贡院而去呢?屠之佑想到这里将头一抬,急道:“六爷!你那考题不能出!”
刘永铭的脸色一变,却不是变得严肃,而是换了一副贱笑的嘴脸出来。刘永铭腆着脸走了上去,将杯子一递,细声软语得说道:“屠翰林是为考题之事生气呀!别生气、别生气!喝口水、喝口水!”
屠之佑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刘永铭陪笑说:“我这也是万不得已呀,你当体谅体谅我!照规矩,会试之后考生是不是应该来拜拜我这个‘尊师’呢?”
会试以后,中了贡士的考生为了感谢主考官录取自己,都会以上门拜访,有的甚至以恩师相称,所以刘永铭才有此一说。刘永铭见得屠之佑不回答,他又道:“本王浑号混世阎罗,他们若来,必觉得丢人。若是不来,在别人眼中必是没有数礼!只有大伙一起骂主考官的时候,他们才会心安理得地不来!”
屠之佑听着刘永铭的解释,似依是一副臭脸。屠之佑说道:“这种题,你叫他们如何下得去笔?”
刘永铭笑道:“为了功名,他们一定能下得去笔!若是有志气,可以交白卷不考呀!”
“你!”
屠之佑气道:“我现在就进宫面圣!绝不许你胡来!”
刘永铭道:“贡院门关了!你出不去!宫门也是关着的,你更进不了宫!”
刘永铭说着将茶水再一次向前递了一下,说道:“屠翰林,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