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要素就是勇武,短兵相接之时,能一举冲垮对方头阵,以获得最大前期优势。汉朝的霍去病,便就是这么一类将才,所以他才会无往不利。即是勇贲行武,与读书人之间便难免会有些代沟,甚至是看不起弱不禁风的读书人。想来这些年姚瑞甫在征北大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重视。刘永铭移了移椅子,向姚瑞甫那边又靠近了一些,轻声说道:“关于秦王之后那件事皇上已然处理掉了。若不是当初你设下反间之计,怕是那假冒的秦王之后还得再掀起一股风波来。”
“假的?”
姚瑞甫疑问着。刘永铭笑道:“是假的,因为秦王皇叔根本就没有男丁子嗣。当年他的确是有一遗腹,但却是女的,且已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
刘永铭又问道:“你有此心算妙计,那师征北当重用于你才是呀,如何会这般无礼?”
姚瑞甫摇头说道:“事得其反呀!我也以为我要有所重用了,毕竟皇上那里都派人过来了。可……可却让师征北更加厌恶于我了!”
“这是为何?”
姚瑞甫苦笑一声,看了看那师仲道并没有留意到自己,这才说道:“此事,我是先定下其计,与步壮士约好,而后才上报于师帅。师帅原本不愿行此事。我……我自作主张,给兵部去了一封私函。这算是越级而报了!这事不管在哪里都是犯忌讳的!原本以为朝廷会调我入京,却不想……唉,我若是进士,必在朝廷所虑之内!”
刘永铭又问道:“那本科进士,你当早早进京才是呀。如何会赶不上报名呢?”
姚瑞甫说:“只因那件事情之后,兵部枢密司那里向征北大营派了些人手,殿下只在京城,当知晓兵部枢密司是何等司所。师帅因密探深入军营而极度厌恶于我。他并不想让我参加会试。我求得门路,赶在最后一天而来,却不想名额被殿下您的门生所占,此乃我命该如此。”
刘永铭马上举杯说道:“此事皆错在我!我向姚先生赔礼认错,请满饮此杯,全当谢罪!”
姚瑞甫吃惊地说:“传闻殿下浑号混世阎罗,戏耍皇亲、捉弄大臣,从不曾向他人认错,甚至皇上您也敢顶撞,今日为何如此呀!您这叫我受宠若惊,不敢举措了!殿下莫要如此!”
刘永铭笑道:“错即是错,对即是对。有错就当赔礼,姚先生莫不是要记恨于我?不肯饮下此酒?”
姚瑞甫连忙拿起酒杯说道:“下官哪里敢呀!下官先饮为敬了!”
姚瑞甫与刘永铭同饮而下,双双将酒杯放回。刘永铭趁热打铁地说道:“即是在征西大营那里过得不好,不如……不如到我麾下如何?”
“不不不!”
姚瑞甫连忙说道,“多谢殿下厚恩,此之殊荣非我所能受之!”
刘永铭低着头装作可惜得叹了一声,说道:“也对呀!凡是有志之士,哪里能屈就于王府之内。一无朝堂前程,二无牧民声望。唯一能得的,也就只是高于他人十倍之多的薪俸,到头来,还得被人说成是趋炎附势、贪财谄媚。”
刘永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低头之时看到了桌子下面,姚瑞甫双脚上穿的那双鞋子。说是鞋子,其实是靴子。是北方营中军士常穿的那种步靴,还不是骑兵的马靴。北方苦寒,靴子套筒最上边一般都有毛皮织品修边。他步靴上的皮毛早掉秃了,就只剩下那可怜的几根。且现在已然入春,天气转暖,谁还会穿着这样的靴子呢。只能说明姚瑞甫的经济情况并不好。那靴子可能还是跟军士穿了不要自己拿来穿的,甚至是借来的都有可能。他到了京城甚至都没钱给自己买双新鞋来穿,刘永铭这“十倍薪俸”一说出口,让姚瑞甫马上有了反应。但姚瑞甫行为较为深沉,并没有直接问多少钱,而是说道:“府里人事所费,宗人府那边都有章程吧,不至于会比别处官吏高出多少吧?”
刘永铭笑道:“确实如此。但王府非是职能之司,哪里会有人每年送礼供敬的。怕他们不用心做事,所以除了宗人府那里发的一份俸禄,我秦王府里还有一份薪资。”
刘永铭说完,转向了步青云,对步青大声说道:“步青云,你醉了没?”
步青云的酒气已然上脸,那鼻头、两额都泛起了酒红。他转过脸来,拱手说道:“刚在兴头上,酒虫子这才刚被勾起来。”
师仲道也有些醉意:“你搬山吹牛吧你!搬使劲搬,再接着吹!”
刘永铭笑问道:“你薪俸几许?”
“我说了我没醉,六爷莫要试我。”
步青云马上应道,“说是六品带刀,实则每月只发百二十斤谷、麦,外加一些折价之品。俸银是一年为放,以九品为例,我一年是六十两。”
禁军侍卫在宫里当差,吃喝用度都不必自己花钱。若是调到别处,比如秦王府,那只能是发补贴了,步青云的补贴是一百二十斤谷麦,没有酒肉。他是六品带刀,原本工资应该是按六品官来放的,但他却不属于正属官位,所以工资是按九品官来发,再补一些别的实物。那些实物也是征收入国库的实物,当年征收到哪一类的产品多,就发哪一类,并不固定。若是丝织多了,就发绸布,若是征的香料多了,就给的香料。合在一起折价算来,其实没比六品官拿的多。此时步青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说道:“不过,六爷您每月给我十一两三钱……”一个月四两银子已经算是蓝领了,步青云却能拿到十一两三钱,这让姚瑞甫一下子来了兴趣。“你继续拼酒!”
刘永铭说了一声,对姚瑞甫笑道,“听到了吧。我王府里另有一份发放呢。虽说秦王府的府卫未曾招募齐,但因步青云是我亲信,拿的薪资自然是要比别的府卫要多一些的。对了,刚刚提到的叶先生,我还没给他去宗人府报职呢,你猜他每月多少?”
姚瑞甫腼腆地笑道:“属下不知,还请六爷如实相告。”
刘永铭笑道:“一百四十四两!”
“什么!”
姚瑞甫惊了一下。他双手无措之时,将桌面上的杯子给碰掉了。好在刚刚那杯中酒已经被喝掉,要不然必洒一桌面。姚瑞甫将酒杯摆正,吃惊地说:“那且不是比正六品上的薪俸还高了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姚先生听差了!我说的不是年薪,是月俸!”
姚瑞甫一下子愣住了。刘永铭又笑道:“当然了,他也是我之心腹。我百万两银子皆在他手上统筹,每个月给他一百多两,其实并不算多。”
姚瑞甫此时才尴尬得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六爷……六爷这话说的让属下好生为难。”
刘永铭问道:“姚先生有何难处,还请言明!”
姚瑞甫不敢正视刘永铭,他说道:“下官若是转职去了王府,想来您定不会亏待于我。只是……只是下官担心,您会疑我是那看重银钱之人,不敢拿心腹事与我言明谋划,我……”刘永铭哈哈笑了几声,看了一眼师仲道。他压着声音对姚瑞甫言道:“良禽择木而息,若我刚愎自用,则不足以辅,你离我而去乃是正理,无需愧疚。至于钱财之物,更不必担心。古有陈平贿金盗嫂,汉高祖仍以重位厚之,此何理也?乱世之局,用人之始,不当以德论之,只要有一技之长,即可为用也!汉时樊哙、今之丁实皆裙带之系,李靖、李绩皆士豪出身,不可同一而论也!”
刘永铭说着将姚瑞甫的手又抓了起来。他又道:“先生敢行反间之计,密而不告,旁人未有所闻,我便知先生定是可信之人!先生之智亦非常人可比,先生之勇亦非常人可挫,他人识不得先生能耐,乃是有眼而无珠也!秦王府中有长史一职虚位以待,请先生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