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的皇帝刘塬怒气冲冲地走在延英殿的走廊过道上。那御前侍中卓英连忙跑到最前头,将延英殿的大门打开。刘塬径直地向里大迈步而进,太子唯唯诺诺地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进去。卓英正要跟进去伺候,却听得皇帝刘塬一声大喝:“滚!”
卓英两腿一软,畏畏缩缩地退了出去。而那太子刘永铎被刘塬这么一吓,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延英殿里一个宫人也没有,但外面站岗的那些侍中、侍卫们自是知道里面的情形。刘塬根本没有坐到龙椅上,他站在殿中,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太子刘永铎气道:“你行呀,翅膀硬了!东宫都不愿意呆了!你不愿意住东宫,自有人愿意!”
刘塬的怒火很盛,这个时候太子应什么话都是错的。即使是口舌伶俐的刘永铭在场,他也得老老实实得低着头挨骂。太子刘永铎想到这里,记起了昨天夜里刘永铭跟他说的话,他连忙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份奏疏出来。太子刘永铎手双捧着奏疏将它举过了头顶。刘塬冷笑一声,说道:“请罪折都写了?朕不看!朕就问你,昨天夜里你哪里去了!”
太子刘永铎谨记着刘永铭的话,一句也不坑声,只是一味地跪着在上低着头,捧着奏疏。刘塬气得转过身去,但很快,便又转了回来。刘塬回走几步来到刘永铎的身边,一把将奏疏抢了过来。他用奏疏指着刘永铎说道:“这份奏疏里若是没有一个好的解释,你也别怪朕把太子之位让给别人来做!也别以为朕说的是气话!”
刘塬怒喝完,不爽地打开了奏疏。只这一眼,他便深深得猛吸了口气。这与当初厉舒才把奏疏交给刘永铭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刘塬看了看奏疏,又看了看刘永铎,一时间怒火全消。刘塬轻声问道:“你因此事而彻夜不归?”
刘永铎根本没看过奏疏,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他干脆不回答,又是低头磕了一个头。刘塬见此,理了理胸中气息,这才说道:“你很好!非常好!”
刘永铎哪里知道他这句“你很好”到底是在骂人还是真的在褒奖,所以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刘塬想了想,冲着外面叫嚷道:“文雄!文雄!”
内宫总管文雄听得皇帝叫自己,连忙轻手推门而入。他低恭着身子站在门边:“奴才在。”
刘塬说道:“去紫宸殿里把朕床边把玩的那对玉环拿来赐给太子。”
虽然刘塬将许多珍宝都藏在金銮御殿,但随手把玩的一些小玩意还是会放在做为寝殿的紫宸殿的,但是不多。文雄心生欢喜,应了一声便离去了。最近一段时间皇帝刘塬都没叫文雄去做过事情,现在好似刘永铭当初对自己说的话应验了,文雄心中自然是高兴的。而太子刘永铎听到皇帝要赏东西给自己,心里也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赏东西说明了就不会再罚,换言之,刘塬的怒火已消下去了。刘塬将奏疏收在右手,轻声说道:“起来吧!”
刘永铎此时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那小腿好似还有些发抖打颤。刘塬说道:“也难怪你彻夜不归了。你是太子,这道奏疏的确是不好递呀!你与厉侍郎商量了一夜,也为难了一夜吧?曹相定是还不知道呢!他若是知晓,绝不会让你将这份奏疏递到朕的面前的!”
奏疏都是有属名的,皇帝刘塬看到了厉舒才的属名,但刘永铎却不知道里面还有厉舒才的事情,因为刘永铭根本就没说,更不叫自己去看。刘永铎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刘塬感慨道:“太子毕竟还是朕的太子呀!不管是曹相还是吏部的程管炜,或是工部的袁魁,不管是他是这个党还是那个党,他们将来也都会是你的臣子!一国之君当有此全局之观!”
刘塬又走了几步,来到刘永铎的跟前,郑重地说道:“天子无私事,不能重于权私而废于国事!这样的你才是朕的太子!才是我大汉国的储君!将来的汉国皇帝!”
刘塬越说越激动,好似自己若是马上就要死了,也可以完全将国家托付给太子刘永铎。刘塬点头继续说道:“曹相是做过你师傅,但有些样你觉得不必问他那也就不用去问他了!下面的臣子再如何,那也是臣子而已!理当让他们听你的,而不是让你听他们的!太子终是长大了呀!不!不行!”
刘塬的“不行”吓得太子刘永铎差点又跪了下去。刘塬大声地说:“玉环算是什么东西,玩意而已!朕再赐你上朝冠冕,宫乘龙撵!”
太子刘永铎听了刘塬这句话,像傻子一样地呆住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赏赐!能在宫里坐龙撵的从来就只有皇帝一个人!而且衮冕也不是可以在日常时可以乱戴的。除非是帮皇帝祭天、祭庙或是大婚之时才可以戴那么一次。皇子、王爷一生之中戴冕的次数是可以算得出来的。皇帝赐下上朝冠冕,则可以说就是叫他监国了!“怎么?没罚你夜不归宿,你倒还不高兴了?不谢恩?”
太子刘永铎回过神来,再次拜服在了地上。刘塬接着说道:“但这份奏疏朕还是得留中。现在还不是时候呀,至少要等田亩全都清丈出来以后,方能再议!”
刘塬在延英殿里说着那些有的没的,一面赞赏刘永铎,一面又说着民生不易,又说到了为君不易。等太子稀里糊涂地从延英殿正门出来的时候,那内宫总管早已取来了玉环,用托盘承着捧到了刘永铎的面前。刘永铎接过托盘,就这么无心无力地走在过延英殿殿边过道上。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殿下!殿下!”
林从南从一边走了过来。太子刘永铎见得有人叫自己,这才回过神来看了过去。吏部侍郎林从南不是专门来面圣的,他在上朝前听说了昨夜太子并不在东宫,心中十分担心,所以他是专门过来找太子的。但他又不能真的只为这事而来,便借口说辞要面圣,且已找好了一些府县缺员未补的借口。林从南来到太子身前,见得刘永铎手中的托盘问道:“这是何物?”
林从南当然认得那是玉环,只是他不明白刘永铎为什么托着玉环,且更不知道玉环是哪里来的。刘永铎呆愣地说:“玉环,父皇赏的。”
“阿?”
林从南十分不解,太子夜不归宿难道不应该罚么?怎么又赏下了这些东西?皇帝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谜?刘永铎接着说道:“父皇还赏下了衮冕,说是上朝时穿。还赐了龙撵。”
“阿!”
林从南又惊了一下,而后连忙拱手说道:“恭喜太子呀!这是皇上他……不对!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皇上为何不罚反赏?”
刘永铎怎么会知道,他蒙着头说道:“不知道。递了一份户部厉侍郎的奏疏,父皇就赏下了。刚刚听得话里话外音,好似说什么限田,我也没太注意。”
“限田?限什么田?具体什么内容?”
林从南紧张得追问。刘永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六弟没让看。”
林从南一听,大惊失色,他只觉得大事不妙:“奏疏是混世阎罗给你的?厉侍郎的奏疏?你还没看?”
刘永铎马上说道:“你可不得再在我面前说六弟的坏话。他对我没坏心眼,他是为了……算了,不跟你说了。跟你说多了你必然要诋毁六弟的。”
刘永铎说着便向前而行。林从南连忙紧跟在刘永铎的身后,他一边走一边说:“厉舒才为人轻浮不可轻信呀太子!他的奏疏定是大有文章!户部皆是我等同道,限田之事也必由户部来做。此策若行,各大世家必与我等形同水火,太子党内必有所瓦解!”
“又来了!又来了!”
刘永铎显得很不耐烦起来。林从南没理会刘永铎的生气,他直言说道:“厉舒才的奏疏为何会在刘六子手上您难道没想过么?之前厉舒才无银献贡同修舍利塔,还是刘六子给的银子呢!他们二人之间必有所瓜葛!太子!太子!你走慢一些!”
刘永铎脚步一停,气道:“六弟还给宋侍郎出过银子呢!听说胡尚书的那一千两银子也是他给的。他们也都是六弟的人了?要不是六弟,今日这一关我是过不了的,更别说赏赐了!你休要再说这些胡话,再说我便生气了!”
林从南急道:“这便就是刘六子之计呀!四皇子因与刘六子在生意上有些瓜葛,他刘六子不知在其中使了什么奸计,让礼部陆预与刑部谷从秋与四皇子形如陌路之人。刘六子心思敏捷、口舌伶俐,常有蛊惑之言,最爱使反间、离间之计!我懂了!我懂了!”
刘永铎用眼角十分不屑地瞟了林从南一眼,不再理会林从南,起步又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