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这种蛮横的做派,终于还是将唐寅惹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是开始稳重,可唐寅的骨子里,却还是傲然的。 他正气凛然:“学生若非要走又当如何?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哼!这里是有王法的地方……” 说着,他举步便要走。 方继藩已经很无奈了,他极想告诉唐寅,今日你若是和徐经一起去拜会了程敏政,那么你何止是前途丧尽,而且还需下锦衣卫诏狱,在狱中,你会生不如死,此后妻离女散,一辈子永远翻不了身。 好嘛,既然你自己要找死,那就去死好了。 本少爷也只能帮你到这里。 方继藩冷冷一笑,便见唐寅徐徐踱步,与自己擦肩而过,留给方继藩一个背影。 方继藩只冷冷的看着这背影,在这隐约的灯火之下,背影里依旧还透着一股子少有的傲气,方继藩第一次觉得,人骄傲起来其实挺讨厌的,只是……恍惚之间,方继藩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傲气的背后,又何尝不是无奈呢,父亲早逝,家道中落,从前那多才多艺的富贵公子渐渐落魄,甚至不得不寄人篱下,受人白眼,才能维持自己进京赶考,想来,此次入京赶考,已是他人生唯一的寄托,也是唯一一次翻身的希望了吧。 十年寒窗,全凭这最后奋力一搏了。 或许这个时候,唐寅心里该是充满了希望的,这也该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燃起对人生的希望,因为在此之后,便不会再有了! 这些念头,只在方继藩的脑海里一瞬间的闪过。 你妹……方继藩忍不住恶狠狠的鄙视自己:“助人为快乐之本,我方继藩是个好人,不可忘了自己的初心啊。”
眼看唐寅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夜幕,方继藩厉声大吼:“这是天子脚下,却不是朗朗乾坤,我方继藩就是王法!”
一声大喝之后,方继藩已是疾冲上前,唐寅听到了这吼叫,下意识的回头,他其实比方继藩的更壮实,毕竟方继藩不过是个少年郎,可猝不及防,方继藩的拳头就已到了,迎接唐寅的,乃是方继藩凌厉的目光,这是纨绔子弟特有的阴狠,他面带错愕,可方继藩一丁点都没有留情,拳头已狠狠砸中他的面门。 呃…… 唐寅捂着鼻子,直接摔倒在地。 他口里支支吾吾的道:“没有王法吗?没有王法吗?”
方继藩嚣张的道:“我就是王法!”
紧接着,那客栈里头,自门缝里露出的一只只眼睛,则看到了残忍的一幕。 便见这方家的少爷,对唐解元拳打脚踢,拳拳到肉,脚脚锥心。 远处的行人,忙不迭的避开。 唐寅被揍得很惨很惨,因为方继藩没有半分的手下留情。 邓健一见,也跟着冲来,他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狗腿子,亦是左右开弓,骑在唐伯虎的头上便是一通乱拳下去。 唐寅不曾想到,只因为自己不肯委曲求全,便被这京师恶少如此的虐待,浑身的骨头似都被打的散架了。 他心里怒极,狂怒道:“我们无冤无仇,无冤无仇,呜呼……” 一听到读书人好生生的不喊天哪之类的话,非要呜呼,呜你个头啊呜,方继藩便又好气又好笑,只是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今日就算是阻拦了唐寅一次,下一次呢?所以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干脆让他在春闱之前下不了地,下不了地,鼻青脸肿,他还敢去拜访程敏政吗? 我方继藩杀人即救人! 唐寅此时放声大哭,又厉声道:“我明白,我明白了,方继藩,就是你方继藩,你方继藩有三个门生,俱都是举人,你是害怕我唐寅今次大比拔得头筹,抢了你三个门生的风头,方才故意来找茬,我明白了,你好狠毒,你……卑劣!”
这似乎已是最合理的解释。 唐寅好歹也是有智商的人。 现在,他似乎觉得自己全明白了。 不错,就是如此! 自己乃是南直隶解元,江南风头最劲的才子,北地的读书人,谁及的上他? 这方继藩定是有私心,就是害怕自己这江南第一才子,这才想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好使自己无法参加科举。 他已气得浑身颤抖,想来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可恶之人。 方继藩不得不佩服唐寅的脑洞,他大笑:“哈哈……你也配和本少爷的三个门生相比?”
唐寅在瘫在地上,早已是面目全非,猛地咳嗽,一口血混着牙齿一起落下来,他拼命的呼吸,方才艰难的道:“呵……你的奸计,不会得逞!”
方继藩眯着眼,猛地突然有了主意,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么,不妨我们就打一场赌,倘若我的门生考的比你唐寅好,你便拜我为师。”
唐寅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冷笑连连:“可若是你输了呢?”
只要自己还能去参加会试,唐寅就不相信自己会输。 方继藩道:“那就掐死我这三个门生!”
“……”唐寅竟是语塞。 而方继藩说着,却已抬腿,狠狠一脚踩在唐寅的小腿上。 不等唐寅反应,一股剧痛便自小腿处钻心而来。 唐寅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只是掩在这哀嚎之下,分明有骨折的脆响。 骨……折了! 若是有良医来救治,悉心调养,或许一两个月时间可以慢慢的恢复。 而方继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唐寅若是在考前不能下地,脸上的淤青也没有这么快消去,那么……作为一个体面的读书人,是不敢出门去见人,更遑论是去拜谒那程敏政了。 搞定,可以收工了。 方继藩眉头舒展开来,心里有一种帮助别人的喜悦感。 却在这时,有人厉喝道:“天子脚下,谁敢造次,是谁敢行凶,来人,莫要走了凶徒。”
原来是顺天府的差役已是闻讯而来,他们听说这附近有殴斗,被打的据说还是一个纶巾儒衫的读书人,这读书人是轻易能打的吗,于是心急火燎的便带着人来了。 为首的都头气势汹汹,手持着戒尺,身后数个差役捋起袖子,也是不可一世。 可当这都头在昏暗的灯火下看清了方继藩,却是有点懵。 眼前这个少年,他不相识,可人家穿着亲军武官的虎服,腰间系着一柄精致的佩剑,在大明,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都能佩剑的,即便是寻常亲军校尉,也只能佩刀;不只如此,这少年腰间金灿灿的腰带,也极为醒目。 他还未开口。 方继藩已是一副没事人一样的扫视了他一眼,道:“我叫方继藩,我爹是方景隆!你呢,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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