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时节,一场大雨后天气闷热,宫内整日弥漫着药材的清苦味道,崖香点了一把沉香,放在香炉之中,沉香的味道与草药的清苦交织在一起,逼仄的寝宫内越发显得窒息了……更像是她做的一场噩梦!她牵挂的究竟是什么地方?是天宗无极涯上,终年不灭的雪?是随着师兄们行走江湖,看过的长河落日;是江南的细雨霏霏,杨柳如烟,还是……倏然,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拂开了眼前沉闷的面纱。空气中传来淡淡地桃花香,就连鸟鸣的声音,也变得清脆起来,阳光青草下,弥漫着自由的气息。她看见了,看见了藏在心底所执念的是那古朴的道观之中,三月的春花开在枝头,明艳灼目。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影出现在了面前,那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是无极涯上的雪,却带着江南的风月。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尸山血海,她从长安山水迢迢的来到了金陵,闻见了、硝烟下的桃花气息……那古老战场上,她看见了尸山血海中开的一枝桃花灼灼,以及那马背之上,有个穿着盔甲的将军,遥遥望着那落日下的战场废墟。残阳如血,在一片被死亡的气息笼罩之下的战场上,唯有那桃花鲜艳夺目。开在生死场上的花……冥川之刺!沈归晚狠狠一咬舌尖,刹那间那薄荷解毒丸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散开,清晰的味道充斥着脑门,沈归晚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醒,反手就将近在咫尺之内的百里昇给击退!刹那间,只见眼前所有的幻象瞬间恢复如常。只见一地的水晶碎片像是生命燃烧殆尽的蝴蝶尸体,又像是绚烂夺目的烟火绽放后残余的灰烬,洒落在青石板上,还有些溅入了青草草丛之中。百里昇显然没预料到沈归晚这么快就清醒了,更没想到沈归晚出手如此狠辣,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留情面,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么一掌,一口鲜血从唇角溢出。沈归晚冷眼望着他,道:“蝶梦幻术?堂堂的百里家少主,为何会南境邪门歪道的功夫。”
百里昇生生地挨了这么一掌,但面上却不见丝毫恼怒之色,只见他依旧优雅从容的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望着沈归晚意味不明道:“能够如此迅速识破我的幻术,果然不简单,你是什么人?”
沈归晚眼神闪了闪,片刻后道:“不如我与百里少主做个交易如何?”
听到沈归晚的话,只见百里昇那平静的面容闪过一丝趣意,问道:“什么交易?”
“我坦白我的身份,你则告诉我……这蝶梦幻术,究竟是谁教你的。”
百里家,究竟与南境有什么关联?蝶梦幻术,冥川之毒,又与当初萧霁在玄墨城身中剧毒有什么瓜葛?所以,知道了百里昇背后的人,对于沈归晚和萧霁而言,有着莫大的帮助!谁知百里昇却不上当,嘴角噙着笑,道:“阁下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认为我究竟有多蠢,会相信你坦白自己的身份。”
沈归晚!!!小算盘被百里昇看穿,直接一语点破,纵使素日里淡定如她,此时面上也不由闪过了一抹赫然之色。百里昇轻笑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只见方才落在沈归晚肩膀上的那只蝴蝶重新落在了他的指尖。方才水晶灯碎后,沈归晚看见的那成群的蝴蝶是假的,但是百里昇掌心中这一只幻梦蝶却是真的。亦真亦假亦幻梦。当年沈归晚也不过是在天宗古籍上看过一些关于幻梦蝶的记载,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却亲眼目睹,这百里昇究竟是什么来历?顷刻间沈归晚的心中闪过了许多个念头,就在此时,只见百里昇脚尖轻点,正欲离开……想跑,没那么容易!只见沈归晚紧跟其后,二人在夜空中开始过招,竟是势均力敌。二人都没有兵器,都不是擅长正面对战之人,武功路数差不多,用的招数也差不多。一个擅长幻术,一个却有破解之招;而百里昇随身携带着毒粉迷药,沈归晚有解药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毒烟,这些招数两个人用起来不分伯仲。而且沈归晚被萧霁打通了经脉,所以内力也恢复了七八成,至于百里昇若是单打独斗,功夫可能再沈归晚之上,但奈何如今是在晚上,他的眼疾限制了他的发挥。过了数百招之后,沈归晚将百里昇成功地擒拿住,藏在暗袖中的匕首架在百里昇的脖子上,凉飕飕的威胁道:“你再动一下,我便让你尸首分离!”
只见百里昇那素来淡然的琥珀色眼眸,罕见地闪过一丝惊讶,望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讶异道:“你竟藏了兵器?”
沈归晚没有丝毫心虚,道:“行走江湖,自然是要多些心眼了,少废话,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少受点皮肉之苦!”
堂堂的百里家少主,如此被威胁倒还是头一次,而且威胁他的人还是个小姑娘,百里昇不由轻笑一声,叹道:“我晚间看不见,又并无伤害你的意思,阁下又何必对在下出招如此狠辣呢。”
配合这句话,他咳嗽了几声,唇边又溢出了一丝血迹。似乎方才沈归晚那一掌,将他伤得不轻的样子……此时两个人离的很近,借着天际那不甚明朗的月色,沈归晚看出他那剔透的琥珀色眼眸中,并没有什么焦距,看来有眼疾并非是撒谎的。且见白皙的面容沾染着点点鲜血,只见原本温润端方的君子,如今却又多了丝脆弱的美,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但……她一咬舌尖,被美色所惑的小脑袋瞬间清醒了几分,道:“你少来这套,若无恶意,你好端端的对我使什么幻术。你早就看出了,我不是林家的丫鬟,所以故意支走旁人。所以,百里少主,你到底意欲何为?”
百里昇沉默了会儿后,嘴角忽而勾起了一抹笑。那笑意不是他一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微笑,相反的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在那昏暗的月色下,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沈归晚莫名觉得不安,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警惕地望着百里昇。只听他道……“当然是为了你——沈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