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夏尔和兰帕德度过了惴惴不安的几天时间。 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小人物”的可悲,在总督的眼里,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小角色,无足轻重。 听证会开始的那一天,马夏尔起得很早,匆匆吃下几片干面包之后,他就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在听证会上给其他人留一个好印象是一件性价比非常高的事情。 如果你看上去像一个好人,别人又评价你是一个好人,那你就真的是一个好人了。 马夏尔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 “马夏尔先生,我们是来互送您去参加听证会的。”
马夏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展开听证会的地点就在隔壁的楼里,哪需要什么保护呢? 与其说保护,倒不如说是监视和看押。 “好。”
马夏尔摆出波澜不惊的表情,跟着卫兵就走了。 一路上,他对自己准备的整套说辞再次进行了复盘,始终没有发现哪里有漏洞。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吧,可能总督会在听证会上表彰自己也说不定。 带着各种各样的幻想,马夏尔下了楼,又上了楼,终于来到了听证会的会场外。 会场被设置在约克工厂最大的议事厅中,马夏尔记得他来过这里。 那还是几年之前,他当时刚被晋升为首席顾问,是哈德逊公司内部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 可是,今非昔比了。 都怪那些可恶的黄种人! 马夏尔再一次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骂那些可恶的黄种人了。 这时,兰帕德也在几个士兵的保护之下走到了门外。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颇有共同进退的默契。 很快,大厅里先是一阵喧哗,接着又安静了下来。 里面似乎有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们听得并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大厅那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了。 马夏尔终于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他发现,整个大厅进行过重新布局,像极了一座审判罪犯的法庭。 大厅的正前方是主席台,两侧是阶梯状的陪审团席位——所有的位子上都坐满了人,足足有六七十人之多。 而在中间的空处,是四张被木栏围起来的座位。 “把马夏尔和兰帕德带进来!”
两人面面厮觑,冷汗不停地地往外冒。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走进了大厅,坐到了中央的位置上。 马夏尔看清了主席台上人,除了总督库珀之外,其余的几个人也都是哈德逊公司有头有脸的人。 “道森战役听证会现在开始。”
一位书记员站了起来,毫无感情地开始介绍这次讨伐战役的前因后果。 渐渐的,周围议论的声音多了起来,显然很多细节是第一次对外披露。 大部分人只知道道森地区的印第安人发动了叛乱,却从未想过这里面还有什么华人和法国人的影子。 以至于很多人连华人来自于哪里都搞不清楚。 当“讨伐军全军覆没”几个词传入众人的耳中时,整个大厅彻底地沸腾了起来。 咒骂声此起彼伏:有骂印第安人的,有骂法国人的,还有骂自己人的…… 听众们的咒骂声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而兰帕德和马夏尔则瑟瑟发抖,生怕一个巨浪就把他们拍到深渊里去。 库珀总督任凭大厅里的情绪发酵和升腾,在所有人情绪达到顶点的时候,他终于拿起来了面前的法锤,重重地敲打着。 “砰砰砰”的声音压制住了海浪的声音,大厅重新一点点地安静了一下。 “马夏尔,兰帕德。”
两人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叫到了自己。 “你们的报告已经看了,你们指控是范加尔的指挥不当,最终导致了讨伐军的全军覆没,是吗?”
兰帕德和马夏尔轮流站起来,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他们没有说一句谎话。 “范加尔作为讨伐军总司令,确实应该承担战败的责任。”
马夏尔到这句话,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他彻底懵了。 “可是你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我们?”
“有人指控你们不战而降,犯了叛国罪!”
听众席上再一次喧哗了起来。 马夏尔好像听懂了库珀总督的话,又好像没有完全听懂。 确实不战,可投降又从何而谈呢? 有人指控,这个“人”又是谁呢? 他转而看向了身边的“盟友”兰帕德,对方此时脸色苍白,已经在晕厥的边缘了。 “马夏尔,是不是你和叛军签订的投降协议,把松树岭上的营地、物资、士兵出卖给的叛军?”
“不是我,我当时处于受伤昏迷的状态,对战况毫不知情,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撤退的路上了,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兰帕德先生,是他把我救出来的。”
马夏尔顾不上优雅了,因为过于着急解释,整张脸都扭曲了。 “哦?兰帕德,马夏尔说的是实情吗?”
库珀总督故作惊讶地问道。 “这、这……”兰帕德一时语结,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飞快地在脑海中盘算了一番,确定知道实情的几个同僚已经死在了路上之后,咬了咬牙说道:“我认罪!”
所有人看向了兰帕德。 “是我去和叛军谈判的,但是这都是马夏尔先生授意的,他是讨伐军的副司令,我只不过听命行事!”
这时候,那个聪明的马夏尔回来了,他一瞬间就明白兰帕德背后玩儿的是什么把戏了。 原来自己就是兰帕德挑的一个背锅侠! “该死的兰帕德,你就应该下地狱!”
马夏尔恶狠狠地看着兰帕德说道,“这一切都是兰帕德的阴谋,借我的名义叛国求生,理应绞死!”
“你放弃白马城,贪生怕死之徒!”
“这不是你出的计谋吗,你还变卖军需物资,妄图侵吞公司资产!”
两人彻底失去了理智,你一句我一句地骂了起来,互相把对方的老底儿都掀了出来。 书记员飞快地记录着,库珀总督冷冷地看着,听证幸灾乐祸地欣赏着…… 十几分钟之后,口干舌燥的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库珀总督开口了:“你们各执一词,那就两个证人都会说着什么吧。”
证人? 这哪有什么证人? 大厅的木门再一次推开了。 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不是别人,正是死里逃生的汤姆逊和范加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