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大官和潘娘夫妇是同一批上路的移民,但是之前却并不认识。 在路上的那十几天,欧阳大官和武大成了好哥们儿,就差拜把子称兄道弟了,虽然不能说是一起出生入死,但是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到了约克县之后,同一批移民一般都会住得比较近,两家铺子相隔不过一二里路,走个十分钟也就到了。 两家也会经常照顾对方的生意:欧阳大官独自一人,顿顿都是在潘娘饭铺里吃的;武老板缺了什么铁器,也都会去欧阳大官的店里买。 一来一回,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更近了。 然而从一个月前开始,潘娘突然发现欧阳大官有些变化。 在她的面前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想要单独和她说些什么。 潘娘是个过来人,以为欧阳大官对她有非分只想,所以总是想方设法躲着他——就连去拿用过的碗都是让璇毛去的。 潘娘没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丈夫,既是怕他生疑,也是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但是看着坐在外面的欧阳大官,潘娘知道这么一直躲下去不是个事儿了,得想办法敲打一下对方。 打定主意,潘娘掀开了帘子,拿起茶壶来到欧阳大官的身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欧阳兄弟,今天可太麻烦你了,没有你,我和璇毛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呢,璇毛,你说对吧?”
璇毛正在擦拭铁锅铁炉,连忙点头说道:“那是,那么重的东西,武大哥不在,我们可搞不来。”
“举手之劳,我和武大哥亲如兄弟,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欧阳大官端起茶一饮而尽。 “当家的是你的大哥,我就是你的嫂子,以后你就把我当做亲嫂子吧。”
潘娘慢慢地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欧阳兄弟,那你可听过关公护嫂的故事。”
“那当然,关二爷的故事我从小就听,都能背下来,最佩服他的就是封金挂印……”接着欧阳大官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潘娘看对方没有接话,有些恼怒,打断了谈兴正浓的欧阳大官,说道:“欧阳兄弟,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我……今年三十五了。”
“可曾成过家,娶过亲?”
说到这里,欧阳大官竟然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未曾成家。”
“那你可得找个正经女人家,千万不要动了歪心思。”
“这、这,嫂子教训得是,嫂子教训得是。”
欧阳大官仿佛被戳破了什么事情,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更不敢看潘娘,自己拿起了茶壶,不停地给自己倒茶,一连喝了好几杯。 “店里忙不开,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之后,欧阳大官就站了起来,逃跑一般溜了出去。 潘娘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欧阳大官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哪知道还没等她把这口气喘匀,欧阳大官竟然一转身,大步地冲了回来。 潘娘顿时花容失色,聊聊往后退,有点惊慌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欧阳大官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我想请嫂子帮一个忙。”
潘娘看了看外面的行人,又看了看在店里忙活的璇毛,明白对方也不敢光天化日做出什么非分之事,也就安下心来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我想……”欧阳大官结结巴巴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想让嫂子给我说给媒!”
欧阳大官说完之后,脸一下子就红了,似乎说了什么让人羞愧的事情。 这次轮到潘娘愣住了,她呆了几秒钟之后才问道:“这短时间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
“对的,一个大男人来求您办这个事儿,实在是有一些说不出口,所以才耽误了那么久。”
欧阳大官把要求说完之后,心情反而放松可以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 “嫂子以为我要什么?”
“算了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这次反倒落到潘娘的脸有些发烫。 “哟,东西都搬进去了啊,欧阳兄弟,你做事还真利索呀!”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武大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接着武老板拿着一小袋鱼丸走了进来。 “哟,怎么你们的脸都红着的,看来活挺重,怪我怪我,欧阳兄弟,中午过来吃饭,我们一起试试火锅。”
武老板说完就挤进了厨房,欧阳大官和潘娘也各自从自己的尴尬中恢复了过来。 “当家的,你先出来,欧阳大官有事儿要求咱们呢?”
潘娘掀开帘子,把正打算清理鱼丸的武老板给拽了出来。 “求我们什么事儿,直说就成。”
“他想让咱们给他说给媒。”
武老板一听这个话,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一拳就垂在了欧阳大官的肩上,说道:“你小子,可以呀,说说看,是哪家的姑娘,姑娘在咱们这可稀罕了。”
虽然每个月都有新移民来到约克县,但是绝大部分都是青壮年男性,适龄的女子少之又少,用百里挑一来说也不为过。未此,结婚难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只不过说之前的生活还没有安定下来,所以大家才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欧阳大官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在武老板和潘娘三番五次的追问之下,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就是在我铺子对面开豆腐坊的宋寡妇。”
武老板和潘娘都是过来人,这次总算明白为什么欧阳大官会那么“难开口”了。 虽然欧阳大官已经是大龄青年了,但是毕竟从来没有成过亲,所以算是头婚,娶一个寡妇难免会引来大家的议论,他难以启齿其实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而说到这个宋寡妇,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十六七岁就和丈夫一起来到美洲谋生,用了十年才把欠蛇头的钱给还清,然后在蒙特利尔的华人聚居区开了一家豆腐坊,豆腐是典型的“穷人菜”,所以豆腐坊的生意还很不错。 一家人原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哪成想却引来了一场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