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已经到了年关,饿死的、冻死的人也越来越多,许多人都饿疯了,烧杀抢掠的勾当每天都在发生,官府也管不过来,人多的牢里都关不下了。李家虽然有积蓄,但青城粮食紧缺,有钱也没处买。两个月之后,就连李家自己人也要喝粥了,哪还有多余的给外面的人。可那些人不相信,他们打伤了李家的仆役,然后冲进李家一顿搜刮,但凡能值几个钱的都被他们抢走了,老夫人也在混乱中被人打伤,如今还卧病在床。如今李家就靠着变卖祖上留下来的产业过日子,可即便如此,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吃口肉都要背着人,生怕被人惦记上了。听完李侯的叙说,红绢气的涨红了脸,“太过分了,他们简直是无法无天,衙门就完全不管吗?哪怕是杀鸡儆猴抓几个人也好啊。”
李侯叹息说:“城里难民越来越多,县令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精力管一个破落户。”
说到这里,李侯讥讽的笑了一声,“也许人家巴不得那些人盯着李家,这样他们也能轻松一些。”
江畔抬眸看了眼李侯,这小子也不蠢嘛。“据我所知你已经超过了十六,为何还在家里?”
江畔问。李侯脸色微变,有些难堪的说:“我、是牧平堂弟替我去了敦门关。”
“你们俩换了身份?”
江畔问。李侯点头,“四叔说这一切都是牧平堂弟闯的祸,所以他要是承担后果。”
“这可是欺君之罪,你四叔就不怕被人举报了?”
“我从小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见过我的人很少。当日官府来抓人的时候,就将牧平堂弟误认成了我,四叔没让我们声张。”
红绢回想道:“牧平少爷虽然才十五岁,但长得却是人高马大。”
“你四叔胆子是真的大啊,虽然没人认出你,但是李牧平可是不少人见过他。”
说到这里,李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动了动唇说:“四叔他们被带走的那天晚上,天牢里发生了火灾,牧平表弟他、他被毁容了。”
屋里顿时传来吸气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江畔乍听虽然也有些愕然,但随后却觉得李道同这招偷天换日实在是高。与整个李家的前途相比,牺牲李牧平一张脸真是太划算了。江畔不由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李道同这是把赌注都押在了他身上啊,只是不知道这少年有没有那个能力翻盘。“你此番前来,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江畔笑问道。李侯紧张的握着身侧的双手,恳切道:“太奶奶说,想让江老板把李家的孩子接到你身边抚养,你放心,只用抚养他们到十六岁便可,往后你就可以不用管他们了。”
江畔扬眉,这还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一个要求。给钱,给粮食,甚至是给生意江畔都想到了,可唯独没想到是这个。“你说的这些孩子,包括你自己?”
江畔故意问。李侯脸燥的有些微红,“我、我已经过了十六了。”
“你先告诉我你家里还有多少弟妹?”
江畔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问。李侯应道:“弟弟有四个,妹妹有五个,最小的还不满一周岁。”
十个孩子?其中还有个嗷嗷待哺?江畔顿时就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李康和苗弃疾,耳边都好像想响了他们的哭声。这是要开幼儿园的节奏啊。“孩子是未来,你太奶奶真放心把你们李家的未来交给我?就不怕我把他们养歪了?”
江畔问。虽然托孤这个事情不少见,但李家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个啊,几乎是家里所有的后辈了。而且她和李家的关系顶多算是合伙人,还没熟悉到这种地步吧?江畔的话,李侯不是没想过,正因为想过,所以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因为在他看来,与其将弟弟妹妹交给一个陌生人,不如留在家里好好教养,外人哪比得上亲人可靠呢,就算现在日子苦一点,但总有出头之日。江畔没有错过李侯眼底的不甘心,想着少年心性,总是有一股傲气的。“今天已经很晚了,这样大家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江畔冲几人说道。“红绢,你送李少爷出去吧。”
江畔抬了抬下巴,示意说。“小少爷,奴婢给您提灯。”
红绢说着,提了个灯笼走到李侯身边。等两人离开之后,江畔问起了鱼贯潭的事情,得知船和海琰都没事之后,江畔松了口气,旋即冲柳潭有些炫耀的说:“你们看到那艘船了没有?是不是很大?”
柳潭被江畔得意的样子给逗笑了,点头说:“是很大,别说我,就连我们村长恐怕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船,而且当时在那样汹涌的水浪下居然都没怎么摇晃,有机会我一定要上去看看。”
江畔起身,踱步走到窗边。外面寒风呼啸,大雨滂沱,偶尔炸响的惊雷伴随着闪电,将那望不到尽头的黑夜撕裂。“那样的大船,可不是一条小小的泸水能够载得动的,它需要的是更广阔的海域更猛烈的风暴。”
江畔勾唇喃喃说道。......翌日一早。江畔正睡得迷糊,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拍响。“夫人,夫人不好了,上岗村的大坝决堤了,水都淹到田里来了。”
红绢着急的大喊。江畔猛地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上岗村不是有个大坝嘛,昨晚三更的时候突然决堤了,水流淌下来都漫到了田里,就连河岸边的好几户人家都被淹了。”
红绢快速的说道。话音方落,房门就被打开了。江畔一边编着马尾辫,一边道:“其他人呢?昨晚就决堤,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红绢急忙追上去,“夫人您还没洗漱呢!”
江畔伸手在接了捧屋檐水往脸上一抹,“现在洗了。”
红绢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昨晚后半夜雨势太大,加上天气冷,所以河边也没人。那几户人家反应过来的时候,水都漫到床上了,现在都还在屋顶呆着不敢动呢。”
“村里没船吗?”
江畔接过秋娘匆匆送过来的油纸伞,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