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十安听大波浪说手机找到了，便知道这是给他打暗语，心里的石头便落下了一半。他也没顾上跟大堂经理招呼，甚至都没顾忌男女有别的分寸，伸手直接捏住人家姑娘的手腕就走。“人在哪儿呢？”
将将离开前台几步远，于十安就着急麻慌地问。大波浪看了眼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于十安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松了手，“对不起啊！”
姑娘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我同学人呢？”
于十安再次追问。大波浪抬眼看着他急切的目光，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于十安看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一下子又凉了半截。“出事儿了？”
他的声音不觉都有些打颤了。大波浪又定睛看了他一眼，“你跟我来。”
然后就闷不吭声地在头前给他带路。于十安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会儿也已经有心里准备了。只是紧张加上恐惧，让他来不及想后果，和坏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和周莱即将面临的局面。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的杂物间门口。于十安询问地看了大波浪一眼，大波浪向她点了点头。于十安就把虚掩的门给推开了。入目是一室的狼藉，混合着霉腐味儿和欢爱的血腥味儿，就挺令人作呕的。哪怕于十安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知道周莱可能不太好了，但这一刻还是让他在感官上很不适。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稍微镇定了一下，才伸手去摸门后的室内吊灯开关。“别、别，你别开灯，我怕你受不了。”
大波浪突然说。于十安怔了下，他想说他一个医科生还有什么场面是没见过的，不至于的。但是转念一想这确实不一样，虽然说周莱不至于被那些人拆了，杀了，但是他们解剖台的尸体，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都他们医科生眼睛里都是教具和学具。但是周莱不一样，他这是在见证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段惨烈的经历，所以，他很难有那个自信不破防。于是，他的手最终还是缓缓地落下了，没有去开灯。大波浪的心也放下了，带着他走近周莱所在的位置。周莱依然保持着刚刚她为其穿完衣服的那个坐姿，耷拉着脑袋靠在椅背上，腿也被她并拢了。借着走廊上的灯光，还是能看到她红肿的双唇，磕破皮的眼角，还有裙摆下面那一小截小腿上凝结的血痕，整个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于十安一下子就失语了。这么一个鲜活的声名，就被那帮畜生给践踏了？此时此刻，他跟周莱的那点儿恩怨，周莱给他带来的种种困扰，早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他更多的是担忧，周莱往后的人生会怎么样，她能不能跨过这个坎儿，她往后的路怎么往下走。大波浪看到于十安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塞塞的，“都已经这样了，你就算再伤心也没用，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她一直以为于十安和周莱是恋人的关系，自己女朋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痛不欲生。至于以后，她觉得这对基本上就掰了吧。就算不忍心马上分手，过段时间他也一定找别的借口会把周莱甩了的。这事儿换了任何男人，很难不受影响吧。更何况他们还这么年轻，也只是男女朋友，男孩子真犯不上一辈子都背负这样的耻辱。换个角度也是，周莱如果是个聪明的，或者日后能想明白，这年头多谈几段恋爱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失身也不可怕，未婚同居的人大有人在，但是像她这样遭遇这样的践踏，就很有可能是一辈子的梦魇。她定然也不希望自己跟另一半一直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吧。所以大波浪觉得，就算于十安此刻的悲伤和心痛都是真的，但他已然见证了这件事的发生，这对小情侣的关系定然就长不了了。“接下来怎么办？”
于十安喃喃地重复了下大波浪的话。“嗯，按道理说，发生这样的事儿，这家夜店也有责任，你要是找他们闹，估计多少能赔点钱给你们。”
“钱？”
于十安哑着嗓子，眼睛已然充血了，“这事儿是钱的事儿吗？多少钱能买断一个女孩的幸福？那些人太猖狂了，他们应该坐牢！”
大波浪又摸了摸揣烟的手包，但是忍下了，“你要是想报警也行，可是这件事要是闹大了，你想过后果吗？你女朋友还能在你们学校，还能这座城市继续混下去吗？我觉得，你至少应该等她醒了，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吗？”
于十安也知道，他不是周莱的谁，替她做不了主。忍下暴走的冲动，弯腰抱起了周莱，“我先带她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给她买一套干净衣服。”
大波浪怔了一下，跟着他一起下楼了。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之前那位大堂经理看了他们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大波浪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于十安把周莱塞上车，然后就坐到了副驾，大波浪被他这波操作还整得有点儿懵，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坐在后面照顾他女朋友吗？这么快就划清界限是不是太绝情了？“医科大附属医院。”
于十安顺口就报了他们学校的附属医院的名，但是一想，他们学校多得是教授都在里面坐诊，做课题，还有很多在校生在里面实习，保不齐就有人认出周莱呢，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改口说，“算了，就附近有什么公立医院，就近找一家吧。”
司机看了眼这三人，昏迷的那姑娘嘴上的伤，还是身上撕破的衣裙，再加上在这个路段上的车，这里面什么故事已经猜个差不多了。看姑娘脸上还带着些不正常的潮红，八成还在里面嗑药了。司机心里其实挺膈应的，但是他又不能冒着被投诉的危险拒载啊，勉为其难地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