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同行六十年第二十一章偶染风寒老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其实也不一定,实际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定律,倒是顺的时候一顺百顺,倒霉的时候屋漏偏遭隔夜雨。清明节过去还没有一个星期,王家夫妇就补发了工资,扭转乾坤,两口子又开始高高兴兴上班了。在重新招工的时候,张大华哥哥非常荣幸地被招聘,还有很多同学的家人去上班了。星期天早上,王秀早早来喊车宏轩,告诉他:“买了台26的f鸽牌自行车,一会陪我去提车。”
“哇,那可是紧俏的不得了的商品,太棒了!”
“我还不会骑呢,除了我哥还有你得负责教会我。”
“没问题。”
“你快点吧。”
车宏轩很快洗漱完毕,也没来得及吃饭,跟她走出去。天已经完全暖和下来,柳树绿了,桃树杏树也已经绿了,花儿已经落光,开始坐果。为了帮助王秀提车,两人步行来到商场。自行车是豆绿色的,非常漂亮。两人高高兴兴把车推回来,紧紧各部位螺丝,车宏轩便跟着自行车一路小跑当起老师来。王秀很有灵性,加上要买车的时候跟哥哥学过几天,这会儿已经在车宏轩扶着的情况下可以慢慢前行了。累得小脸蛋粉红,额头冒出香汗。这东西跟开车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很有瘾,时间长了才不会在乎。车宏轩跟王秀跑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两人都累了才结束。学校里有好几百名女生,就这一台崭新的26自行车,关注度可想而知。王秀再也不用天天坐车宏轩的二等车上学了。当然谁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为了方便,更多的是大姑娘了,天天坐男同学的车很不方便。不久,学校成立文艺队,准备参加全县中学生汇演,王秀被学校文艺队选中。毫无疑问,这是令人羡慕的。由于时间紧迫,每天都要排练节目,起早贪黑,王秀忙的不亦乐乎,无暇他顾。车宏轩明白,她这次被选中跟家里的情况变化没有关系,完全是因为她的灵气。为了更多地接触王秀,车宏轩曾经多次放学了没回家,在教室里等待文艺队排练结束了好跟她一起回家。但是,他没想到每次都是王胖来接她。见到车宏轩,王秀也只说“太累了”,便一路几乎无语地一起骑自行车回家。令车宏轩不解的是,王胖也不再回避他和王秀在一起,寸步不离,生怕妹妹受到什么伤害。不久王秀又进了学生会,成了管理全校文艺的大员。王秀的一连串春风得意令车宏轩忧心忡忡。在参加县里中学汇演之前,文艺队在学校进行一次汇报演出,全校师生都参加,这也算是汇演前的一次大型彩排。王秀穿一身草绿色j装,戴j帽,扎“铁梅”那样一条油光光的辫子。她负责报幕,也参加演出,精神振奋,身材优美,嗓音清甜,整个成了台柱子,可以说是流光溢彩。她并且唱了一首歌,纯正的歌声获得巨大成功,几乎在场每个人都给她鼓了掌。车宏轩既不知道她有这么多文艺细胞,更不知道她还有演出的天赋。越是这样,他感觉她离自己越远,越感到迷失。正在车宏轩感觉生活就像嚼腊一样无味,有一条好消息传来令他振奋。他写的稿件报纸选中,经过高人精心修改刊载在副刊上。这不仅因为他的文章写的有深度,还和刚刚兴起的事情有关。车宏轩连续两次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在学校里也算是引起不小轰动。但是,失落感并没有减少,而是与日俱增。“五一节”放假的那天,车宏轩早上便开始干咳,然后是嗓子嘶哑,高烧到三十九度多。妈妈见情况严重,自己又脱不开身,便隔着院墙喊来王胖,让他骑自行车驮车宏轩去医院。车宏轩浑身冷得直哆嗦,头重脚轻,一点力气都没有,勉强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两手牢牢攥住车子,头依偎在王胖后背上,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正好周晓媞在,她热情地给车宏轩在住院处找个床,又找来医生看病,做了相应检查,中午开始打点滴。车宏轩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睡在病床上。王胖在医院里前院后院一顿小跑,累得满头大汗。见车宏轩睡了,他又跑到医院门口买些水果回来。妈妈见天快黑了车宏轩还没回来,一路小跑来到医院。医生告诉妈妈,车宏轩上呼吸道感染加上扁桃体发炎,要住院治疗。妈妈来到车宏轩病房,问王胖:“吃没吃东西?”
“大娘,还没有。”
“快去街里给他买碗馄饨。”
王胖转身就走。妈妈摸摸车宏轩头,见他已经是大汗淋漓,心疼得掉下眼泪。车宏轩睁开眼睛,看到妈妈这样,他急了,半依起身子嘶哑地说:“妈妈我没事。”
“你嗓子痛不要说话,妈妈知道你这场大病是躲不掉的。告诉你,人想人不得了,能想疯,甚至能寻死上吊。如果你就这么废了,妈妈没什么后悔的。因为你拿不起更放不下,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妈妈你放心,我不会的。我这是偶染风寒,没什么大事。”
妈妈洗条毛巾给他擦擦头上的汗,心痛地说:“妈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告诉你一句明白话: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薄纸应有不屈之心;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可郁郁久居人下。”
“妈妈我明白。”
“幸福来自奋斗,绝不会来自怜悯。现在大的形势非常好,正是奋发图强的时候,你要学好本领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其实秀秀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怪她。”
“我不怪她,也不想让她跟我遭罪。”
“你还是没明白妈妈的话,你怎么就知道跟你一定会遭罪?现在工农业生产都要走上正轨,用人的地方多了。”
“是啊妈妈我知道。”
“妈妈知道你现在遭受的是一次很大的挫折,其实以后还会有很多比这更凶险的。张老师的话你应该记得,战胜不了这些你将一事无成。决不能灰心丧气,一切都在你的努力之中。”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眼含热泪地躺在那里。不多工夫王胖回来了,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车宏轩虽然还有点咳,可体温下去了,也饿了,端起混沌吃了。王胖说:“大娘,我看宏轩好点了,你回去吧,我在这里陪他。”
妈妈说:“那不是太辛苦你了?”
王胖笑了说:“我和宏轩比亲兄弟还亲,你放心吧,他什么时候出院我什么时候离开。待他好了上学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去上学,恢复学业。爸爸说了,让我拿个毕业文凭,春节前准备去参j。”
“是这样?”
妈妈感到奇怪,王胖已经有两三年没上学了,现在怎么还可以重新上学?还有一点,现在推荐上大学、知识青年回城和入伍是最热门的三件事,没有人肯定不好使。王胖既然能那样肯定,说明事情已经敲定了。妈妈心里暗想,难怪说人在世上花在盆里啊!“爸爸说了,如果宏轩想去工厂当工人他可以帮忙。”
妈妈说:“先谢谢你爸爸,难得他还惦记着宏轩,不管干什么,到时候免不了麻烦你爸爸。”
“没事,这是应该的。”
周晓媞进来,她见车宏轩满头大汗,高兴地说:“出汗了?这是好事,体温肯定下去了,我来量量。”
王胖介绍说:“这是宏轩母亲。”
周晓媞嫣然一笑打个招呼:“大娘好。”
“谢谢你呀护士。”
“没事大娘,车宏轩是我哥的同学,您放心,我会悉心照顾他的。”
妈妈心里非常高兴,看到周晓媞那水灵灵模样,又开始可怜起儿子。要是毕业了有个好工作,即便娶不到王秀,那面前的姑娘也非常好呀。可是,无论是王秀还是面前的护士,那都是公社里万人瞩目的佼佼者,我们这个家庭怕是无缘。可怜的孩子,怎么遇到的都是这样人?妈妈见车宏轩病情好转,在王胖和周晓媞的劝说下赶快回家去。经过三天治疗,车宏轩病情基本好转,可以出院回家了,但每天还要坐王胖的自行车来打点滴。王秀在县城参加文艺演出,并不知道车宏轩生病这件事。车宏轩出院的当天下午,感觉还是浑身无力,躺在炕上准备小睡一会。随着大白鹅的“哦啊”叫声,王秀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手里拎包水果。她做了新头型,描了眉,涂了唇,跟原来有了不小差别。车宏轩马上坐起来,用还有些沙哑的声音问:“演出结束了?有没有拿到成绩啊?”
“你怎么了?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瘦了很多,怪可怜的。”
王秀放下水果,坐在炕沿上。“没什么,不过是偶染风寒。”
“哥哥说你得了严重的感染。”
“不严重,已经好了。”
“不会是因为我去了文艺队吧?要是那样我干脆不干了。”
“可别那么说,太牵强了。难得的机会,好好锻炼锻炼,说不定这是你人生的转折点。”
“是不是还不能上学?”
“再休息两天。”
“我陪你。”
“千万不要这样,有你哥陪我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问你一件事,你哥哥今年要回学校读书,然后想参j,有这件事吗?”
“爸爸是这样说的。”
“令人羡慕。”
“是不是你也想去?”
“不是我,而是我们每个毕业生。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你今天提起来了我顺便告诉你,我爸挺惋惜的,因为名额太少了,你根本没有希望。”
车宏轩很痛苦,无奈地说:“我学写作,也许能找到出路。”
“你的文章被报纸给刊登了,同学们都很佩服,我也感到特别有面子!”
车宏轩淡然一笑脱口而出:“这是哪和哪呀!”
王秀猛然站起来,怒目而视斥责道:“你真是病人,病的不轻!”
车宏轩脸红了,很难堪地说:“我是说这不算什么,仅仅是个偶然,今后能不能写出更好的东西不好说,也许是江郎才尽呢。”
“不理你了,我去上学。警告你一次,要是下次说话再伤我,一辈子不理你!”
王秀起身就走,看来脾气真是大了。走到窗外,她又回过身敲敲窗喊道:“喂,好好休息,下回不惹你生气了!”
车宏轩陪微笑摆摆手说:“上学去吧,别晚了。”
说不上什么原因,车宏轩竟然精神起来,浑身也变得有力气了。他走出去,看看干旱的菜地,还有房前挂满豆粒大果实的杏树,接上水龙头,给他们浇水。妈妈过来说:“这菜地早该浇水了,要不是你三弟也去上学,他就能干。”
车宏轩说:“还是我来吧,他有多大力气?”
“你身体可以吗?”
“没事,我好了。今天把前后菜地浇了,明天去上学。”
妈妈正在给又带仔(怀孕)的老母猪挠痒痒,妈妈常说这头老母猪是保家口的,每年两窝,窝窝都下十几个,赶上一个劳力了。车宏轩问:“今年是不是有点大旱的意思?”
“可不是,五月旱吃饱饭,今年没准又是一个丰收年。”
骄阳似火,车宏轩已经汗水淋漓。他喝口水,继续压井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