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同行六十年第二百二十七章再塑辉煌(十五)告别侯老板,车宏轩、付经理还有那位钓鱼的,坐加长宝马回市区。因为工程有了着落,付经理显得很兴奋,先给超市那边打电话:“正式通知你们,施工单位要装玻璃了,不能占用场地,两三天内把占用的场地给倒出来。这是最后通知,你们绝不要耽误事!否则交工日期顺延,由你们自己负责!”
车宏轩明白这是在释放出一种信号,告诉超市那边工程已有着落,不要再有什么担心了,尽快安排开业。付经理又给手下人和派出所打电话,安排晚上和明天的事。偶尔有人给他打电话,他也会多说几句。这些都充分显示这位大管家的纵横捭阖的派头。难得有会儿空闲,还要洋洋自得地礼节性地赔车宏轩扯几句,很怕冷落了这位金主。车宏轩明白,对于甲方来说能走到这一步老付是立了功的,在侯老板面前那是很有面子的。正因为这个,老付这会儿就像老话说的,小白菜见凉水——支棱起来了!那位钓鱼的也有几分令人生畏的兴奋,像小孩子要过年了一样,也好像失业多年了终于有了一份像样的工作,到处打电话报喜。对于这些车宏轩感到很反感,因为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瞎张罗,很正常的事。他静静地判断自己这件事做对不对,他隐隐约约感到压力,感到后怕。这种感觉还没消失,付经理的电话又提醒他,这件事从明天撤场开始就不会顺顺当当。很明显,甲方这边会毫不客气地清场,季明那边也绝不会轻易就范。看来是针尖对麦芒,一定会闹起来。如果这样,自己现在玩的一点小把戏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至少季明很快就会了解情况。一旦季明了解了底细,那就轻易不会咽下这口气。不说别的,仅就涉嫌掏地沟一件事就足以把车宏轩的名声搞臭。如果日后再赔里头,那将成为颜面尽失的笑柄。所以现在重要的是不能让两家闹起来,要稳住局面,将来即使赔了也只能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不能令人贻笑大方。到市区,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付经理手握电话,满脸泛红,像刚刚喝过了酒一样,回头问车宏轩:“哥们,先送你吧,住在哪里?”
车宏轩想想,摆摆手说:“到去时上车那地方,我还有事跟你单独商量。”
付经理不解地看一眼车宏轩,回过头去纳闷地“嗤”一声,轻轻晃晃头。车宏轩看出老付不满意的样子,没有理会他。很快,车在工地对面的马路上停下。付经理对司机说:“你稍微等一下,我和车老板说几句话,然后你送他回宾馆。”
车宏轩明白,在没有极特殊的情况下,付经理是不会这么跟司机说话的,也没有这个权力。车宏轩摆摆手说:“我不用送,我还要在这儿呆上一会。”
付经理对钓鱼的那位吩咐道:“小二,你给我准备十来个人,晚上七点来基建办。”
小二满脸神采,做个手势,来句“OL”下车扬长而去。付经理好像强装出来的乐呵呵样子问车宏轩:“哥们,还有什么最新指示?现在我们的关系是反过来了,你是上帝,有事尽管吩咐!”
车宏轩嗅出这话里的味道,赶忙说:“你当老大哥的可别这样说话,让外人听到了不好。甲方就是甲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永远都是我们的上帝。再说,从现在起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目标,有事要好好商量。”
老付仰起头客气地说:“不用客气,吩咐就是。”
“你这么说话我还哪里敢开口?”
老付拍拍胸脯说:“不要挑我,我没什么文化,说话出来就说这个样子,要么说没大出息呢!”
车宏轩稳健地说:“太谦虚了,我们是哥们,不存在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有事慢慢商量,将来我还要跟老哥永远相处下去!”
“老弟说得对,今后我也不拿你当外人了。”
车宏轩切入正题说:“长话短说,明天撤场的事我不希望闹翻了。”
老付瞪大眼睛反问道:“刚才为什么不跟老板讲?”
车宏轩解释说:“那时候我还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当然如果需要我可以立即给侯老板打电话甚至回去见他。我觉得,具体操作上的事还是我们俩商量为宜。”
付经理显然很不理解,“嗨”了一声说:“你呀不了解,这几年我竟干这种事了。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前几年有句话,叫做牛鬼蛇神为它们的本性所决定,不会自己走下历史舞台!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人都有一个毛病,有了怕,没了也怕,就是这样。”
车宏轩笑了说:“没那么严重吧?我意思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明天实际操作的时候你要把握分寸。和气生财,请走算了,一旦闹起来对谁都不好。”
付经理很不理解,他没想到看似老道的车宏轩竟然会这样书生气十足,冷笑一下歪头说:“你呀老弟,跟我说这个,那是波棱盖上挂掌——跑题(蹄)了!”
车宏轩问:“啥意思?”
老付往后一仰不以为然地笑了说:“这是老板才能决定的事,跟我说没有用。我是干什么的?磨房驴——听呵的!”
车宏轩耐心地说:“老板不是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吗?如果能在比较缓和的情况下把事情办好,不也是老板所希望的吗?”
“老弟,你还是涉世不深呐!这又由了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想,老板在那么困难情况下,抽筋扒骨似地拿出二十万,干这么点活就给撂下了,能认吗?换了你能认吗?再说,你也不是不了解,老板是什么出身?干什么的?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去又能怎样?你们就是有天大本事,也无法要回那二十万,所以还是消消气给大家都留出路来为宜。”
“老弟,不是大哥说你,这方面你没有经验。我们不是为了要回什么损失,而是要回工地,让他们赶快滚蛋。没有力度赶走,这些人活不干,工地也不会让出来,提出一大堆条件,你就跟着谈吧,没头没脑。你也是干这个的,难道不知道天下包工头子是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什么道义可讲?”
“不完全是这样。”
“我理解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和季老板都在一个圈子里,可大哥劝你不要顾虑这些,没有用,我只希望老弟日后在这里发了不要忘了今天的我!”
“那是自然,不过,我也可能赔在这里成为笑柄。”
“绝不可能!”
“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希望你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侯老板这边你说不动,季老板那边你更做不了主,所以你这是八盅碗(旧时婚庆酒席)上泥鳅——多余(鱼)!”
“你这都是从哪里掏出来的陈词滥调,幸亏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否则听不懂。”
付经理笑了,显得很亲近地说:“哥们,你应该清楚这样的事实:这是一块到嘴的肥肉,不管是谁都不愿意吐出来。我敢和你打赌,季老板不想往下干,也决不愿意放弃,这和那些大大小小的承包商一样,希望停在那里,什么时候工程款到位了再往下干,这就是最普通的做法。”
车宏轩感到面前的这位小个子江湖大哥,不比侯老板好打交道,骨子里就不是理解人的人,难怪说矬子肚里三把刀。他是执行者,是掌控这件事乃至于今后工程进程的关键,如果他想在工程里找茬,眼睛都不用眨一下。这种人就这样,成全你他没办法,坏了你他不缺少权威。不把他摆平,鸡蛋里也会挑出骨头,结果不会好。车宏轩知道他的软肋,像今天下午没同意去地下室喝酒会被认为是极大的不恭。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付经理就是再不满意也只能顺从,没有别的选择。而自己稍微晃动一下友谊的橄榄枝,就完全能拿下这位老江湖。经过考虑,车宏轩对他推心置腹地讲了这样一番话:“有几句话一直想对你说,苦于条件不成熟,一直没好开口。”
老付笑了说:“哎呀,你真是知识分子,哥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讲的?”
车宏轩认真地说:“我的买卖属于个人的,挣了钱不会装进别人口袋。你看,”车宏轩打开夹包,拿出一串钥匙,摆给付经理看,“这是金库钥匙,我不在家金库都没人打得开。所以请老哥相信我,我不会忘了帮我赚钱的人。你也应该听说了,前阶段我贪了点事,现在正是最困难的时候,就连喝杯酒都要算计。这么说就一个意思,希望大哥能理解我。现在敢接手这项工程,一是刚刚签了一个项目,与甲方关系很好,很快会拿到预付款;二是得益于干了这么多年,口碑还好,可以从供应商那里赊出点材料。我讲的都是真实情况,讲这些事就一个目的,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老哥能帮我一把,把此事当成自己的事,达到双赢的目的,像喝点小酒唱点小歌都是小菜一盘。”
虽然车宏轩讲得语重心长,可久经沙场的付经理并不在意,只是现在的情况还不允许他摆出一副甲方面孔,他才不得不为了保持良好关系借高下驴,上前握住车宏轩的手说:“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哥哥心里明白就是。其实我们这里的员工都不会有更多的要求,老虎拉车——谁敢(赶)呀?谁不知道侯老板是干什么的?”
车宏轩理解地点点头。付经理接着说:“撤场这件事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这几年我经历过太多的这种事了。任何一个厂家都如此,干下去是朋友,干不下去那就是敌人了。告诉你老弟,你也好季老板也好,这种错误不能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谁都知道钱好花,谁都知道干这种买卖钱好挣,可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这瓷器活。你换位考虑考虑,在这个时候把工地给扔在那里,如果你是我们老板会怎么想?所以掂量点,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话再说明白点,你也是如此,如果没有实力接着干下去,赶快说话还来得及,至少以后不能成为仇敌。如果答应了不办那就是敌人了。”
车宏轩理解这一点,解释说:“我还是希望撤场这件事一定要稳妥。”
“老板必须有话!”
“这个我来争取。”
老付强硬地说:“老板需要放弃索赔,这不是小事。”
车宏轩不高兴地反问“你认为索赔会成功吗?”
“那是另外一码事。”
“跟你说,季老板也不是一般战士,我看还是相互理解为好。”
付经理满不在乎地笑了说:“没用,县官不如现管。听老袁有意无意地说过一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老黄历没有用!”
车宏轩想想说:“你看这样好不好,季老板一旦有什么不是过分的要求,我们商量一下可以答应他,我来负担。当然现在不能给钱,欠帐。”
付经理晃晃头说:“我不赞成,侯老板也断不会同意。”
“我和侯老板谈谈。”
付经理歪头看看车宏轩,斟酌一下说:“你呀在老板面前是有面子的,可这点面子用在这上值吗?日后有新项目怎么办?一旦需要讨要工程款怎么办?”
车宏轩点点头,认为这话讲得很有道理,问:“要么你跟他讲讲?”
“那不是洗脸盆里扎猛子——不知道深浅吗?”
“你先听听对方的意见,如果不是胡搅蛮缠,把情况反映给老板,看看老板是什么意思。”
付经理勉强点点头。“对了,你在和季老板通话的时候要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在这最后关头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不可能!”
付经理使劲摆摆手,“他就是真想干也不可能用了。你没见老板宁可签城下之盟也没有和季老板通话吗?人活一口气佛烧一炷,说句粗话,我已经从他的嗓子眼看到了他的脚后跟!”
“尽力婉转些,不失去这个机会。”
“好好好,答应你,放心吧。”
车宏轩最后说:“一旦谈到谁来接手干的问题,就说是搞内装的那伙人。”
“没问题。”
“晚上我不走,忙完了我们可以心情去。”
“今天情况特殊,肯定不行,日后开工了你还能少来了?我们有的是机会!”
“好的,还有撤场工作不用操之太急,时间还来得及,我也不可能组织得那么快。”
“不会不会,放心好了。”
车宏轩看出老付这不是出自内心的讲话,无奈地笑笑。付经理又表白说:“你放一百个心,保证配合好,打个漂亮仗!”
“不会嫌我太磨叨了吧?”
“哪里会”两人握手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