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拿起手环走进了里屋。
而何奥则抬起手环，看向手环里的内容。 夏娃已经将绑定了‘听夜人’账号的手环屏幕投送到了他的手环上。 此刻里面正是黑市的聊天界面，上面有夏娃和那位‘血狼’的聊天记录。 记录的内容很简单，夏娃发消息询问这个任务的详细内容，然后发送了一份很模糊的个人介绍过去。 这是根据‘听夜人’这个账号生成的个人介绍，大体上就是说自己是独行客，经验丰富。 有很多车轱辘话，实际信息一条都没有涉及。 这些车轱辘话套在何奥身上甚至任何一个独行客身上都是有效的。 不过这种自我介绍在黑市这种地方应该很常见，所以血狼也没有详细追问。 然后就是血狼回复的任务大概内容，‘绑架一些流浪者，交到约定地点’。 唯一的问题要求就是数量要求很多，所以才是一个lv2的任务。 lv2意味着，这是至少需要一个超凡者，或者一个帮派团体才能接下的任务。 当然，血狼也只说了大概的任务要求，详细的信息一句没提。 看到这些消息，何奥直接回复了一句，[绑架的人选由我决定？只要是流浪者都行？] 那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复道，[不，我会给你名单，你按照名单里的信息抓人，你抓到人之后，将人送到指定位置。] 名单？流浪者的名单？ 其实何奥能理解这个任务为什么要抓流浪者，事实上，这就是在试图绑架喂养怪物的‘祭品’。 给名单按照名单抓人这种方式何奥也能理解，大概率是为了‘可控’。 避免接受任务的人随便抓一些普通人充当流浪者，而导致引来污染清理司的关注，或者一直在一个地方抓流浪者，使得整个地区的流浪者大量消失，这样也会引来污染清理司的关注。 但是让何奥有些疑惑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有流浪者名单这个东西？ 整个联邦，唯一拥有所有人个人信息的地方，就是联邦社会保险集团。 而市政府只拥有自己颁发了护照的居民的信息。 但是这些信息都只是一些基本信息，不可能详细到这个人的职业状态，连这个人是不是流浪者都清楚。 社保集团可以通过社保状态变相查阅个人的职业信息，但是也是存在着大量企业不给员工交社保的情况，同时也存在着不用工作与社保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想从市政府或者社保集团，拿到‘流浪者’的信息，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谁是流浪者。 市政府只会隔几年大概统计一下流浪者数量，并且大多数时候统计的不准。 那么这位疑似来自进化之从的‘血狼’，他的流浪者名单是从哪里来的呢？ 除非他深入流浪者进入了调查，并采集了他们的个人信息。 但是他既然都深入到流浪者里面了，为啥不直接把抓捕任务执行了，还要绕一道弯子在黑市上雇人？ 是故意用这个方法发展成员，使得成员发展的过程可控？ 还是调查流浪者信息的人，与抓捕的人，不是同一批？ 何奥一边思索着，一边快速打字问道，[看看名单详细内容？我确定一下任务难度。] 那边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过了一会儿，发了一个截图来。 这是一个简单的表格截图，表格里是一个流浪者的基本信息。 最前面是一张头发乱糟糟的，杵着钢管的枯瘦男人的照片，后面则是他的详细信息： 桑特，男，南城七街， 看起来这个名单里包括了，照片，名字，性别，活动区域。 相对于一个抓捕任务来说，已经非常的详细了。 紧接着，血狼又发了一个消息过来， [这个人已经不在南城七街了，我只是截个图给你举个例，这个任务本身并没有难度，就是复杂麻烦了一点，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绝对保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如果你完成的好，还有额外的奖励。] 不在南城七街了······那就是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经被抓了。 这个时候，血狼又发了一个新的信息过来， [如果你确实有接取任务的想法，要先接一个测试任务，我随机给你发一个流浪者的信息，你去抓过来，这个任务并不难，如果你完成的好，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的交流，后续任务奖励是非常可观的。] 何奥思索了一下，发消息问道，[这个测试任务有酬劳吗？] 这一次那边回复的很快，[没有，但是我们会视情况给一定数额的现金作为酬劳。] 不报明确的价格就是价格不够吸引力。 佣金高的任务就怕别人看不到他的高佣金，只有佣金不吸引人的任务才会遮遮掩掩。 ······ 所以这家伙怎么这坦诚，说这么多信息，根本原因是想要白嫖。 嗯，也不一定是完全白嫖，也有可能是引诱人去做测试任务，表现的好就发展成新成员，表现的不好就和流浪者一起抓了献祭。 那样的话，他们不光钱不用给，还能再白赚一个祭品。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讲规矩，但是这帮人干的事或许都不能算做人了，也不是完全干不出这种事情。 黑市本身也并不限制这种黑吃黑的情况的，地下世界没有那么多光明的规矩。 不过何奥倒是不太担心被围攻，他有点担心的事情是，这个测试任务中，任务目标是对方指定的流浪者。 而且他们有流浪者的详细信息。 也就是说何奥不能随便找个朋友伪装成流浪者去见这个委托任务的‘血狼’。 如果对方给的时间短的话，何奥根本没有办法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那个流浪者达成交易。 更糟的情况是，如果那个流浪者本身就是被‘买通’用来测试的，那么何奥找他商量就会直接暴露自身。 如果遵循着别人划定的轨迹走，不知道对方做了多少准备的情况下，很容易陷入被动。 何奥思索片刻，现在手环上回复道，[我考虑一下] 这种情况下考虑是很正常的，毕竟黑市的老手一下子就能看出这个任务的佣金不多，虽然‘血狼’在后面画了大饼，好像之后的任务奖励很多，但是不能一下子做决定也是很正常的。 谨慎的做法，反而能更显得专业。 [好] 对方回复的很快。 何奥关闭了手环，抬头看向前方。 这个时候医生已经打完电话走了出来，他看着何奥说道，“我的那位机械师朋友马上过来，大概十多分钟，他叫特莫克，在机械上面有很高的造诣，不过我不能向你保证能打造出你要的东西。”“好的，” 何奥点头，然后他有些疑惑的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斯恩济” 医生缓声说道，越过柜台伸出手来。 “西托。”
何奥也回答了一声，抬手和斯恩济握了个手。 斯恩济看了一眼何奥，又看了看地上的包裹，“把你的包给我吧，我把那两个超凡者的天赋序列提取出来。”
“好。”
何奥伸出手去，将地上的包提了起来，越过柜台递给了斯恩济。 斯恩济刚接过来，就感觉手上一沉。 然后他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何奥，“老家伙，体力不错。”
这两个超凡者块头都不小，加起来接近四百斤，而何奥单手就提了起来，虽然显得有些吃力，但是这个力气明显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看起来就年近古稀的老人身上。 并且从斯恩济的专业角度来看，何奥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算很好。 “一直在锻炼。”
何奥笑道。 “锻炼能锻炼成这样？”
斯恩济看了一眼何奥，手提着包越过了柜台，然后他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这两个超凡者是你杀的？”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何奥是能爆发出超凡级力量的人。 “不，” 何奥摇摇头，“是正当防卫。”
斯恩济眉头一跳，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方法，但是很显然，你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如果你想多活一段时间，最好避免这种剧烈的战斗。”
何奥看着他，停顿了一下，“谢谢。”
斯恩济看了一眼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再次轻轻的叹了口气，走向里屋。 古稀老人带着年幼的孙女这种搭配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意味着某些事情。 如果能在家里颐养天年，谁会冒着死亡的风险出来卷入与超凡者之间的战斗呢？ 随着斯恩济走向里屋，整个药房里只剩下何奥一个人。 他走到柜台前，将蝴蝶刀折叠好，收回衣服里。 也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开门声。 他转过身去。 在他身后的柜台后，一个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隐形门被缓缓推开。 个子还没有柜台高的小女孩从门后出现。 这隐形门后，隐隐约约能看到越野车的车头。 她看了一眼周围，目光很快落在了何奥身上，她耸动了一下鼻尖，如同宝石般的橙色眼睛里似乎有晶莹的波纹在荡漾。 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上，也有两道淡淡的痕迹在反射着微光。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越野车副驾驶上，周围并没有爷爷的身影。 她走到柜台前，手扒住柜台边缘，把自己的身体拉起来，快速翻过了柜台，然后她走到了何奥身前，抱住了何奥。 她没有说一句话，紧紧的抿着小嘴，双手死死的抱住何奥，不愿意松手。 何奥伸出手去，有些干枯的手掌搭在孙女的肩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丫头似乎有点疲惫了，手缓缓松了一些，何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想吃冰淇淋吗？”
这附近有一家连锁便利店，何奥之前就带着嘉茜去买过冰淇淋。 嘉茜仰起头来，看了一眼何奥，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要一个香草，一个草莓。”
然后她缓缓的松开了手。 她的声音还是带着微微的颤抖，但是已经平稳了很多。 何奥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我们去买。”
“等一下，” 这时候嘉茜拉了一下何奥的衣角，“等爷爷忙完再去。”
她知道何奥来这里肯定是有事的。 “没事，冰淇淋店近，我们快去快回。”
何奥笑着对孙女说道。 嘉茜看着何奥，她似乎试图继续坚持己见，闪烁着对冰淇淋渴望的目光又很显然出卖了她。 然后何奥直接快步走向小门，“那看我们谁先跑到冰淇淋店。”
以前西托经常和孙女玩这种争第一的游戏。 “我数到三开始，”何奥对着孙女比了一个手势，“三！”
然后拔腿就跑、 嘉茜一懵，然后一个弹射起步，追上了何奥。 那家便利店距离斯恩济的药店并不远，就在街道的另一头。 现在是早上六点多，正好是便利店开门的时候。 许多要去工厂工作的雇员，差不多早上六七点就要起来买早餐，赶早班公交车了。 这是便利店上午最大的一波生意。 不过何奥和孙女跑到便利店的时候，便利店的人流才刚刚起来，还不多。 嘉茜比何奥更快的跑到了柜台，她伸出两只手，“一个香草冰淇淋，一个草莓冰淇淋，谢谢姐姐！”
便利店的早班工作人员似乎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兼职学生，她原本有些困倦的打哈欠，但是看着嘉茜可可爱爱的样子，又似乎精神了一些，她笑了笑，拿起两个甜筒，“好，小妹妹，你等一下。”
而这个时候何奥才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笑着对着嘉茜比了一个大拇指，“嘉茜真厉害。”
嘉茜开心的摇晃了一下脑袋。 这个时候店员已经打好了冰淇淋，把冰淇淋交给了嘉茜。 而何奥也伸手付了款。 然后嘉茜自然的把香草冰淇淋递给了何奥。 “小姑娘，那个最大的那个汉堡，来二十个。”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浅蓝色工装，身上沾着各种乌黑的油质，身材魁梧，几乎有便利店双开门三分之二宽的高大男人走进了店铺里。 他的双眼围着厚厚的黑眼圈，脸上带着些许疲倦，他打了个哈欠，和拿着冰淇淋带着孙女的何奥擦肩而过。 他看了一眼何奥和嘉茜，“早上好。”
“早上好。”
何奥对他的问候做出了回应。 “早上好，叔叔。”
嘉茜也兴奋的举起了手中的冰淇淋。 “早上好，小朋友。“ 那魁梧壮汉温和的笑了一声，走进了店铺里面。 走出店门之后，嘉茜扭头看了一眼何奥，“爷爷，那个叔叔好像认识我们诶。”
“应该是听过我们的描述吧。”
何奥笑着说道。 毕竟一老一少这个搭配，太显眼了， ——十分钟后—— “天赋序列5：怒汉，天赋序列4：公民，和公民对应的进阶E级天赋序列，天赋序列19：囚徒，” 狭小的药店内，魁梧的壮汉把手中的整个汉堡丢入口中，大口咀嚼着，他看了一眼柜子上的拐杖和蝴蝶刀， “老先生，老实说，我现在脑子里已经有一点想法了，你这个价钱，我可以给你做一个接近D级的超凡物品，包你满意。”
“时间要多久呢？”
何奥手里拿着一个汉堡，看着壮汉。 这个汉堡是刚刚壮汉强行塞给他的，而嘉茜手里也有一个。 这个壮汉就是斯恩济的机械师朋友，特莫克，也是刚刚何奥和嘉茜在便利店遇见的那个壮汉。 他之所以能在门口认出何奥两人，是因为他在来的时候，斯恩济孙口给他提了一句何奥是一个老人，还有一个小女孩一起。 这时候嘉茜也捧着一个汉堡，她抬头看了一眼一口一个汉堡像是吃糖豆一样的壮汉，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比自己小脸颊都还大的汉堡。 目光有些呆滞。 “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我那里正好有个装备可以改装一下，三天，” 壮汉拿起了蝴蝶刀，眼中泛着光泽的研究起了这把刀的结构，思索了一下，“两天半。”
“今晚上可以吗？”
何奥问道，他不一定有那么多时间。 “今晚上？”
壮汉一愣，“这太急了······” 他似乎陷入了思索，在想着怎么做才可以在一天之内完成这个装备。 过了一会儿，他将蝴蝶刀放在桌面上，“如果想要一天之内弄完的话，可能有些结构不会打造的那么好，会一定程度的损耗耐用度。”
“没关系，” 何奥说道，“能用就可以。”
“行，”壮汉从工装里拿出来一个摄像头，“老先生，我要扫描一下你这把刀的结构，方便到时候定位开孔，你放心，不会破坏这把刀。”
“好。”
何奥点点头。 在得到允诺之后，壮汉才小心翼翼的拿起蝴蝶刀开始扫描起来。 直到他把每一细节都用摄像头扫描完成，他才松了一口气，把蝴蝶刀放回桌面上。 然后他有些尴尬的看着何奥，犹豫了一下之后才缓缓开口，“老先生，我可以请问一下，你这把刀是哪里来的吗？”
“一个朋友的长辈打造的。”
何奥平静的回答道。 他能很明显的看出，这个壮汉很看重这把刀，不过不是战士对于武器的看重，而是那种研究者看到了一件接近真理的精美造物，艺术家看见一部绝美的作品的看重。 他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不过那个长辈已经去世了。”
“啊？”
壮汉一愣，脸上明显有些遗憾和失望。 “我可以帮你问问有没有留存的笔记，” 何奥继续说道，“不过那是人家的东西，如果人家不愿意分享······”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壮汉眼中原本有些暗淡的光辉再次亮起，他连忙摆手，“您能帮我问就是好事了。”
然后他挠挠头，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手环。 他的手环是老式手表样式，由一根根钢扣串成表带，具有一种狂野的机械美感，此刻手环上的模拟秒针正在飞速转动，他抬起头，看向何奥， “老先生，时间有点紧，我得立刻赶回工作室，等东西弄好了我联系你。”
两人刚刚已经交换了电子名片，拥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好的，麻烦你了。”
何奥感谢道。 “没事没事。”
壮汉连忙摆手，然后扭头和身旁斯恩济告别了一下，走向了小门。 然后他咔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这门实在太小，他正常根本过不去，他摸摸脑袋，侧着半蹲着身子，从小门里挪了出去。 “这小子莽里莽撞的，“ 一旁的斯恩济看了一眼被撞歪的门框，有些心疼的用手缓缓扳直，然后他回头看向何奥， “那几个天赋序列秘药调出来之后我会直接给特莫克，你只联系特莫克取东西就行，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等着东西做好？”
“待会儿可能会出去一趟。”
何奥伸手取下了柜子上的折叠刀和布满裂纹的拐杖。 他准备去圣乔恩市流浪者比较多的几个区域调查一下，进化之从的人既然收集了情报，那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而这个时候斯恩济看了一眼何奥，缓缓走到柜台后面，从柜台后拿出一个喷雾剂，放在柜台上， “快速止血恢复喷雾，群星制药的。”
“谢谢。”
何奥伸手接过喷雾。 这种喷雾效果很好，能快速止血，促进伤口恢复，某些关键时刻能救命。 “行了，快走吧，” 斯恩济摆摆手，“你每次来我都要亏点东西，我现在看见你就心疼。”
何奥笑了笑，拿起喷雾，牵着嘉茜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已经走到里屋门口的斯恩济回过头来，看着何奥，“旁边车库门我已经开了，” 他顿了顿，“我还等着你帮我联系生命女神教会，别死太早了。”
何奥笑着对他举了举拐杖。 “人老成精的家伙。”
斯恩济转过身去，继续往里屋走。 而透过门扉打开的余光，何奥看到了门后放着的东西，那是一个相框，相框里似乎是斯恩济和另一些人的合照。 那时候的斯恩济似乎还很年轻，他穿着洁白的医师袍，站在人群中，看着镜头，面带笑容，眼睛里闪烁着熠熠光辉。 看着那照片里的人们，依稀间，一些记忆浮现在何奥的脑海。 他摇摇头，转过身，牵着孙女，走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