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陈星辰知道了什么叫做心在滴血的感觉。他确定自己对小楚,只存在深深恨意,以及疯狂的想要报复。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在这一刻一枪打死小楚的冲动。凭什么?凭什么不后悔?这些年,上官墨几乎退居幕后,其他两个有意磨练他,而且估计是荷包里的钱已经八辈子都花不完,已经没有奋斗的动力了,早就想放下一切事务游山玩水,也不怎么管事了。他一个人支撑偌大的ASC,不说过困难,辛苦是真的。那时候他甚至还坐在轮椅上,正在恢复期,也需要到处南征北战,亲自指挥。他年纪小,很难服众,没有雷霆手段,干不到现在。时间一长久,他的心已经硬如磐石。就像陈娇娇说的,他好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他的心已经跟他的刀一样冰冷。情情爱爱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之中。他身处高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是没有女人往他身上贴过来,甚至大把的人往他床上送人。可如果不是他自己解决的时候需要一个小时,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阳痿。他把这一切总结于自己的大仇未报,小楚却没有亲手死在他的手里,他的不甘心。然而等见到这个人时候,却三番五次的下不了手。就像是现在,他咬牙切齿,只要隔着门来上一枪,他只在门外听小楚说话的声音,就能精准的判断对方的方位,一枪下去就能把那个该的的女人打得脑浆迸裂,丝毫不会伤到陈娇娇。可是脑子里明明这样想的,身体却不受控制,手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此刻已经不听她的指挥了。陈星辰站了片刻,恼羞成怒之下,直接甩袖子走人了。夏楚是干妈夏茉莉唯一的女儿,他不想让夏茉莉绝后。这是陈星辰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房间内,陈娇娇看了小楚半晌,最终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当年坠机,星辰他瘫痪了,医生断定他下半生不能再站起来,上官墨耗费巨资让他像阿曼一样,变成了浑身高科技的生物人,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的,可是实际上,他的已经算是半个科技产物,当年上官墨如果放弃他的话,他从此只能变成一个废人。”
毕竟,想要让一个瘫痪的人重新站起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上官墨完全可以用这笔巨资,重新找一个身体健全的合格接班人。陈娇娇和徐征当时已经做好准备,一旦上官墨放弃陈星辰,他们哪怕散尽家财,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跟正常人一样。至少在外表和行动力上。万幸的是,上官墨没有让他们走到这一步。谁也没想到,道儿上冷心冷情,吊儿郎当游走于黑暗的上官墨,对陈星辰的看重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好在这些年,陈星辰没有让他失望。他当年的付出是值得的。可陈星辰受过的那些苦,却从没有得到过寄托。“刚植入钛合金骨骼的时候,有排异反应,他吃止痛药,打麻醉针,都无法缓解,每当深夜,他以为我们休息,常常会控制不住低声嘶吼,你知道,他从小是个体面且要尊严的人,当初他忍着疼痛也要炸掉服务器,却没忍住植入骨骼的痛苦。”
陈娇娇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的心也在颤抖,像是被撕裂一般。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不是没有恨过小楚,不明白好好的两个孩子,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可看到陈星辰对小楚的态度,陈娇娇又知道,自己的一切恨都是没有意义的。他那个傻儿子,在这些方面跟他的蠢爹完全一模一样,自己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可她当妈的却能看清。过去事,这么多年,孰对孰错,重要吗?如果以后能更美好光明的话,揪住过去没有意义。作为母亲,她希望陈星辰能好,能幸福。“过了排异期,磨合也非常痛苦,他只能用伤害自己的办法来减轻痛疼,他浑身都是自己弄出来的伤疤。”
陈娇娇定定的盯着小楚:“楚楚,我不信你没有后悔过。”
小楚愣在当场,心中的伤疤再次被揭开,她恨那时候没有将一切处理好的无能。夏茉莉大概是怕她伤心自责,所以从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情。她当年大概能估摸陈星辰的伤势。可是后来刻意打听他的近况,发现他行走自如,依旧在ASC呼风唤雨,甚至带领ASC更上一层楼,她以为是自己判断错了。后来,为了忘记这段痛苦的回忆,她强迫自己不再打听陈星辰。可是啊,有的人,只要一见面,过去的记忆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汹涌儿来。她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终于崩溃,撕心裂肺的痛哭出声,再也不能嘴硬,“娇娇阿姨,我后悔,我是后悔。”
陈娇娇眼中闪过慈爱,“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孩子。”
从徐孤舟的定位器事件之后,就知道。可是好孩子也会犯错,就算是看在夏茉莉的面子上,她也有被原谅的机会。就是不知道陈星辰那犟驴……小楚哭得不能自己:“可是我不敢再距离他太近了,我总是会伤害他,不管是不是我的本意,他跟我在一起,好像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事。”
“每次我总是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才知道自己伤害的人就是他,我已经没脸再后悔了,我没有资格。”
“他说得对,我每次总用‘我不知道’作为借口,可是哪来那么多不知道?”
“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过错,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不知道’三个字上面去。”
小楚一次次的回忆每次的‘不知道’,惊恐的发现,所有的‘不知道’,其实竟然都是避免的。可是她能力不足,太难了。陈娇娇给小楚递了一张纸擦眼泪:“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如果愿意的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