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怛逻斯城东门的防务官,是一位大食军的千夫长,麾下有五百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
眼见烽火台带来了敌军靠近的消息,城中又四处燃起了大火,千夫长的第一反应,便是命令手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拿起武器、穿戴铠甲,准备御敌。
千夫长带着近卫,爬上东门城楼二层的望塔,下方则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大食士兵们。
城中到处都是混乱,然而东门附近,却是死寂一片。
黑漆漆的街道上,除了远方的吵杂声,偶尔还能听见动物的鸣叫声和居民的叫喊声,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东门城楼的大食士兵,处在这种诡异而又紧张的气氛之中,煎熬着渡过每一分每一秒。
很快,街道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夜色之中,一只全身披着黑袍的军队,排着整齐的队列,顺着街道,向城楼快速跑来。
大食千夫长原本以为来者是城中军营的援兵,他刚想松口气下令解除戒备,再仔细一看,顿时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喊道:“是敌军!放箭!放箭!”
弓弦回荡,箭矢破空,密集的箭雨从城头上袭来,射向了快速靠近的来袭者。
箭矢击打在黑袍之上,发出叮叮咚咚的金属撞击声,扯掉了这只军队的伪装,露出了明晃晃的铠甲。
借着火光,有大食人看清了铠甲的图案,随即大声惊叫道:“是唐国人!是唐国的军队!”
孙阿应领着二百亲兵,五十人成队,三人成组,列成锋矢阵,借着铠甲和盾牌扛过了箭雨,脚步未歇,直接冲到了东门城楼下的楼道。
站在石阶的最下方,孙阿应抬头看了一眼。
大食军的数十名重甲步兵,已经早早的列起一人多高的塔盾,盾牌和盾牌之间,又有挂钩彼此连接,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将通向城楼的通道堵的严严实实。
开战之前,孙阿应就和队头们商讨过攻城的战术,对于眼下的这种情况,自然也有所应对。
只见孙阿应朝身后大喊一声:“钩索!”
片刻后,唐军的盾阵之中,数条连接着绳索的铁钩被抛了出来,直接挂在了大食军重步兵的塔盾之上。
孙阿应见钩索固定完毕,又是一声大喝:“拉!”
唐军中有数十名军卒,拽住绳索,猛地发力,刹那间绳索被绷的笔直,又发出一声声轰响。
巨大的力量将大食人设置的塔盾全部拽飞,甚至有些大食重步兵都被拽下了城楼。
盾墙已破,失去了掩护,城楼上的大食士兵,一瞬间陷入了慌乱之中。
有大食士兵想要用杂物堵住楼道,有人抽出兵刃准备开始接战,还有人面对训练有素的唐军精锐,升起畏惧之心,开始退却。
趁着敌人的指挥官还没有反应过来,孙阿应下令道:“弓弩手!”
唐军前排的刀盾手,错开半个身位,拿着劲弩的弓弩手补上身位,对准城楼上聚集的大食士兵,按下了弩机。
弩矢犹如飞蝗,铺天盖地的袭向城楼。
如此近的距离下,即便着身披铁甲的重步兵,也根本无法抵挡弩矢的攒射。
数息之内,大食守军死伤无数,乱作一团。
站在东门望楼上的大食军千夫长,看着下方城楼发生的战事,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双手颤抖不止。
这只唐军仅有二百人,但论及个人武勇、战阵配合以及时机把握,却要远远超过千夫长曾经见过的任何对手。
与他们比起来,什么法兰西皇室近卫,什么拜占庭教庭军,显得更加像是一群业余的军人。
“长官,唐国军队已经攻上了城楼!我们该怎么办?!”
听见属下焦急的示警声,千夫长如梦初醒,看向下方,咬牙说道:“把火油倒下去!”
听见这道军令的大食士兵,皆是一愣。
有人犹豫道:“长官,城楼上还有许多我军的士兵。”
千夫长转过头,脸上全是疯狂,挥动着手臂大吼道:“这是命令!”
大食士兵面面相觑,犹豫片刻,便合力搬来了装有火油的木桶。
有一名士兵刚想撬开木桶的封盖,眼角之余,却瞧见了一个诡异的事物。
一个钢铁铸成的骷髅头颅,漂浮在半空之中,在火光的照耀下,宛如业狱爬至凡界的恶魔,显得格外的可怖。
一声惨叫,那名受到惊吓的大食士兵,丢开兵刃,摔倒在地,面如土色,口中不停念着真主之名。
城头上的其他士兵,也瞧见了那个可怕的黑影,纷纷开始后退。
千夫长先是恐惧,接着仔细看了两眼,大声喝道:“那是一个带着面具、装神弄鬼的家伙!别忘了,我们都是真主庇佑的战士!拿起弓箭,杀了他!”
有一名士兵闻言,壮起胆子举起弓箭,刚想拉弓。
那个钢铁骷髅瞬间消失,下一秒钟,直接出现在了那名士兵的头顶。
伴随着一阵阴风吹过,举起弓箭的士兵只感觉脖子一凉,接着头颅慢慢从脖子上滑落,滚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道刀光,但是迅捷如同闪电,快到已经超出了常人的理解,在场的所有人,谁都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刀法。
在火光的照耀下,骷髅面具的主人慢慢显露出了真身。
那是一个手持双刃、全身隐藏在黑袍中的纤细身影。
她的双足,踏在城墙的砖石上,用力一蹬,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直接低空掠入了大食军的士卒之中。
两把短刀,在空中犹如雄鹰的羽翼一般,划出两条流线型的轨迹,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最终停在了千夫长的面前。
一阵寂静之后,望楼上的数名士兵,纷纷摔倒在地,再也没了生息。
剩余的士兵看着那个黑影,惊骇莫名,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他们顺着望塔的楼梯,向楼下跑去,宁可去面对训练有素的唐军,也不愿意再与这个怪物相处哪怕再多一秒钟的时间。
面对这个近在咫尺的暗杀者,千夫长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水,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不停滴落。
他用嘶哑而又无力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不,你究竟是什么……?”
面具人并没有说话,回答千夫长的只有一道刺眼的刀光。
千夫长的头颅,慢慢开始坠落。
他的眼睛慢慢合上,视线中最后看到的事物,是一群冲入望楼的唐军,砍断了大食军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