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
宝兰脸紧紧地绷着,眉也横了起来,显然也是愤怒到了极点。沈秋满目平静:“先回去。”
宝兰点了下颔首,主仆几人便一同返回大帐。帐内烛火透亮,外头也渐渐升起日光,这一夜让沈清无比疲惫,那药效已经彻底消失,但全身还是乏力,恶心又头晕。一阵咳嗽声响起,沈清不用看便知是沈秋来了。“阿姐?”
沈秋撩起大帐,刺骨的寒风让沈清的意识更为清醒,只见沈秋脸冻得发白,模样竟比死人还可怖。沈清声音微哑,“这么冷的天,阿姐怎么还往外跑?当真是不要命了?”
沈秋走上前,叹道:“宝萝死了。”
“宝萝死了?”
沈清虽是反问的语气,但看着并无惊讶之色,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是。脖颈处都被勒断了。”
沈清长睫覆下,神色便溺于这灰暗中,“她倒也是遭了报应,也算罪有应得了。”
虽是这么说,但是沈秋心中难免有些难受,“你说得对,她是活该。但毕竟跟过我,等来日找个草席随处藏一个地方吧。”
沈清点头。“这程慧娴到真是丧心病狂了。阿清,明日你就出宫回去吧,我担心……”话还没说完,沈清便牵起了沈秋的手,“阿姐,既然已经走进这宫中,那便要把要办的事办了,这我才能放心。”
沈秋望向沈清,只觉得这个妹妹和她太像,从骨子里她们有一样的东西,她知道劝说是无效的。沈秋又道:“你待在宫中也可以,但你得如实告诉阿姐,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清无奈便道:“今日程如玉逼我献舞之后,便当众赏了我一杯酒。我哪知道她如此大胆,居然在酒中下了媚药。后来我出了大帐之后,宝萝声称是你派她来接我,实则想要派人折辱我。”
沈秋瞬间心口一紧,眼眸里都是不可置信。这程慧娴竟张狂到如此地步了?!当众下媚药,这手段是何等的下作!沈秋头一回气得连站都站不稳,一旁宝兰连忙搀扶着她,她躬着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摆摆头,“不行,我得把这件事禀告陛下!不能让她,咳咳咳,不能让她如此猖狂!”
沈清连忙为她的顺气,“阿姐,事情已发生。她敢这么做,必定是抓不着她的把柄,她如此,不过就是想坏了我的名节,断了我进宫的路,我虽不想进宫,但也不想遂了她的愿。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同陛下说,那就是着了她的道。”
沈秋缓了片刻,神情似乎也清醒了一点,“那今日送你来的人,自称为摄政王的人,那你们又是如何?”
提及摄政王,沈清那张脸瞬间变了又变,她冷道:“摄政王救了我。”
“他救了你…那你们?”
沈秋瞳孔猛地一缩。“没有!”
沈清连忙打断并且道:“我手上的伤便是为了保持清醒而自己割的,况且摄政王不近女色,怎么可能会碰我。”
沈秋松口气,“那就好。我倒是没想到,这摄政王竟也是个热心肠。”
沈清哑然失笑。热心肠?这跟楚蔺寒根本沾不上半分关系。但她也只能附和点头,“是啊。”
沈秋:“伸手,让我瞧瞧你的伤。”
沈清笑得没心没肺似得,“没事,看着吓人罢了,根本不痛。”
“不行,宝兰去把太医叫来。”
沈清也不拦着,知道沈秋不让太医看看便不会安心。沈清道:“阿姐,冬猎后我要回家看一看,不然我不放心。”
沈秋点头:“也好,父亲病重,身为人女却不能膝下照看,我实在有愧。你多替我尽孝。”
“好。”
“放心,今日之事,阿姐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沈清笑了笑:“好。”
……几日后冬猎结束,天气稍有转圜。沈清一路从清河返回沈家,彼时她刚从马车而下,一股试探般的嗓音,便在身后响起道:“二小姐?”
沈清回头。宝青消瘦如柴的脸蛋上露出喜色,“您怎么回来了?”
沈清嗯声过后:“父亲呢?”
“公爷他……还在病榻上呢。”
宝青喜色顿然敛住,语气有些闷地说道。沈清吸了口气,“带我去看看。”
宝青连忙欸声,领着沈清便往府中走。虽离家不久,但沈清总觉得家中变得清冷许多。正如此想着,便到了房门外,里面一阵咳嗽声传来,仿若已至暮年。宝青为沈清推开门,宝青道:“二小姐,进去吧。”
沈清徒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从上辈子算起,她已经十年没见过父亲了。是她没有保护好沈家,没有替父亲完成心愿,最后也没有将他的尸骨藏回母亲的身边。沈清眼睛不忍一酸。“二小姐?”
身后宝青诧异地一声,似乎疑惑她为什么不进去。沈清悄然擦过眼角的湿润,往里面走去,“宝青,你下去吧。”
宝青顿了一会儿,又立马俯下身子退去。屋内寂静,因为是冬日,光总黯淡一些,没有点油灯,灰暗一片中,沈清哽咽地唤了一声,“爹爹。”
病榻上的男人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咳嗽道:“是阿清回来了吗?”
“是阿清回来了。”
沈清边说边走上前。沈长海见是她,那脸上笑眯着留了几道岁月的痕,“怎么回来了?你长姐不是说让你在宫中多玩几日吗?”
沈清语气带了几分责备,“您都生病了,叫我怎么安然自若地待在宫中?”
沈长海纵横官场多年,虽中庸,但也有着上位者的气势,非非遇到这个小女儿,总是忍不住用哄孩子般的语气道:“这是小病,不打紧的。”
“不打紧?还不打紧,”沈清声调拔高几度,气势冲冲地指了一旁摆着的半碗汤药,“这连药都不喝完,还是说不打紧?”
沈长海凝语,顿然像个做错事被抓包地孩子,畏畏缩缩的,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药苦……”“那也得喝。”
沈清捞起药碗边递了过去。沈长海满脸抗拒,但又不得不皱眉眉喝下去。沈长海喝完立马又灌了一大杯清水下去,沈清这才笑了。缓过嘴中的苦意后,沈长海似乎多了不少力气,道:“阿清,你回你外祖母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