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提醒,沈清才留意到他竟受了伤。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贯穿了臂膀,隐约可见鲜肉下的白骨,楚蔺寒却像无知无觉一般。沈清迟疑了片刻,侧过眸子,装作没看见。“给本王上药。”
楚蔺寒嗓音发沉,听得出是在极力掩饰身上的疼痛。可沈清依旧紧抿着唇,刻意忽视他的声音。“臣女医术不精,不如王爷去请太医仔细查看才好。”
沈清的话音刚落,下一秒,她的下颌被人死死钳住。“若是还想好好活着,就按本王说的去做,若是此时张扬出去,只怕你也脱不了干系。”
他语气冰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沈清的眼中弥漫起雾气,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王爷稍等。”
沈清垂下眼眸,才发现伤口的血肉已和玄衣黏成一团,看着便觉得触目惊心。伤药混着血水流下来,男人的身子已经控制不住的发抖,可面上还是不显露半分。楚蔺寒望着沈清认真的侧脸,心中隐隐微动。美人要在灯下观,女子姣好的侧颜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如被蒙上一层轻纱,令人想一探究竟。楚蔺寒身随心动,忽然伸手。“好了。”
沈清正好在这时包扎好,逐客令已到嘴边,可下一瞬却天旋地转。她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王爷!”
高大的身形遮住的光,将沈清完全笼罩在暗影下,让她无处逃脱:“王爷,你这是何意!”
哪怕沈清极力镇定,微颤的嗓音却出卖了她。楚蔺寒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她。如审视猎物的目光让沈清想到前世,恐惧铺天盖地的袭来,瞪大的眼如受惊的鹿。分明从未如此,可楚蔺寒却像做过千百次一般低下了头。薄唇距离她细滑如玉的肌肤近在咫尺,却在落下时被她避开,随即是她斩钉截铁的拒绝。“王爷,请自重。”
楚蔺寒眉心微蹙。他仿佛如梦初醒,在短暂停顿后忽然翻身下床,如虎纵身一跃进窗外夜色。冷风自窗户灌入。外头无声无息,沈清劫后余生般闭上了眼。一夜无眠。翌日。又是一日早朝,文武百官请安过后,程中南独自一人出列:“皇上,老臣今日要弹劾一人。”
声音掷地有声,不明所以的官员交头接耳。“哦?”
暄耀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饶有兴致的问:“爱卿,但说无妨。”
在众目睽睽之下,程中南义无反顾的匍匐在地:“回皇上,微臣要弹劾摄政王谋杀皇上,其心可诛!”
朝堂上突兀的一静。在片刻之后,又忽然如烧开了水闹了起来,无数目光扫向百官之首的楚蔺寒。楚蔺寒的神情并无变化,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朝堂上一群成了精的老狐狸,最懂明哲保身,很快静下心来坐观好戏。暄耀帝似是皱起了眉,暗藏警告的提醒:“刺杀一事朕已问过皇叔,与他并无干系。”
“皇上此言差矣。”
程中南咄咄逼人,一步也不肯退让,“刺杀皇上是诛九族的死罪,还有谁敢承认不成?”
暄耀帝沉吟不语。大殿内暗潮涌动,一时静得可闻落地针声。程中南一个弹劾太过苍白无力,可很快又有一人出列,清瘦的身躯如青竹不可折。“皇上,微臣以为程大人言之有理。”
直到这时,楚蔺寒轻飘飘的目光才如寒风扫向二人,听不出情绪的嗤笑了一声。仿佛明晃晃的一巴掌,打在程中南和文官的面部。不屑之意不加以掩饰,一身傲骨的文官顿时被气得面红耳赤,当即重重一磕:“请皇上明查!”
“刺客缘何故刺杀皇上?不过是暗处有人指使,若幕后主使不除,定会三番两次对皇上下手。”
“皇上不安,则国家不宁。”
“为了天下百姓,微臣请皇上查明此事,以免心怀不轨者继续为祸朝堂,微臣便死而无憾了。”
言罢,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雕龙大柱。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反应快的禁军身影如风袭去,及时将他拦下:“大人冷静!”
朝堂上一阵兵荒马乱。眼看暄耀帝的态度有所松动,程中南趁热打铁道:“仅凭微臣所言,的确不足以给摄政王定罪,皇上不如派人搜查摄政王,即知是真是假。”
今日种种仿佛一出戏。身为戏中人,暄耀帝已精疲力尽,见楚蔺寒并无反对之意,便也如了程中南的愿。“那就有你带领禁军,前往摄政王府查看。万不可唐突了皇叔。”
目的达成,程中南垂首藏住眼中喜悦:“微臣领命。”
摄政王府地处闹市。寒甲森冷的禁军如迁巢蚂蚁涌入,将摄政王府一寸寸的搜查过去,最终却一无所获。深夜的皇宫如蛰伏的猛兽。白盏琉璃宫灯如倒影的星辰,程中南的滚金锦鞋踩过碎影,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御书房。暄耀帝坐在暗处,神情晦暗不明。听程中南禀告并无摄政王的罪证时,他倒不觉得意外,只迫不及待的追问:“龙符呢?”
程中南惭愧的低下头,不敢直视暄耀帝锐利的眼。“并……未找到。”
皇寺。与宫里的尔虞我诈截然相反,皇寺的日日夜夜平静如世外桃源,姐妹二人将俗事抛诸脑后,可京城那头的消息却源源不断传来,这日宝兰兴高采烈的禀告。“娘娘,皇上派人送了些东西。”
“什么?”
沈秋蹙眉。门外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小太监抬着几个箱子喜气洋洋的跨过门槛,点头哈腰。“给娘娘请安,奴才们奉皇上之命前来送东西。”
箱子被打开。金银首饰溢出的光夺了烈日的风头,沈秋惯穿的华服也在其中,还有她平日爱看的古书。沈秋不以为意的“嗯”了声:“替我谢过皇上。”
宝兰轻车熟路的拿出几锭银子打发了太监回去,一一翻看过去:“都是娘娘常用的物件。”
沈秋不置可否的笑笑。她显然不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可随后进门的宝青一见这些,心直口快道:“皇上倒一视同仁。”
宝兰心知不好,想拦却还是晚了一步。宝青愤愤不平道:“既朝我们娘娘这边送东西,还不忘给西郊古寺那头送香火钱。”
为何给西郊古寺送香火钱,在场人都心知肚明。“宝青!”
宝兰气急,怕她再口无遮拦连忙将她拉到一边:“你说什么呢?还不快将院子的落叶扫了。”
“我……”两人拉拉扯扯的去了后院,耳畔清风吹过,沈清的眼前人却半晌无声。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正好和沈秋好笑的目光撞上。“你们不必担心我。”
如今她早已看开,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在提一件不关己的事:“我早已明白,自己只是皇上的皇后。”
而非她的心上人。何况如今她在意的只有国公府,不会再被所为情爱蒙蔽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