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宏振蹬着自行车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张欣正坐在院子里搓洗衣服，冬天衣物不好干，他们在快坐车回来的前两天就没洗过衣服，留了一堆回来洗。“放着我来就是，你快回屋去歇着。”
乔宏振背着背篼都没来不及放下，就先催上了张欣。“我来不是一样的？我这兑了热水的，不冷。”
张欣继续在搓板上搓，她就剩下一两件了，“我先搓搓，等会你再拿去河里透两遍水就行了。”
“那你搓好了就放在那，我先去把骨头炖上。”
他这回去的不巧，在黑市里只买到了一斤的肉还有两根没肉的大棒骨。“嗯，知道了，你快去吧。”
张欣把搓洗完的衣服都放在一旁的木桶里，等会乔宏振再放到背篼里直接背去就可以了。“二婶？”
狗蛋扒在门框边探着个挠头和张欣打招呼，见张欣看过来了，他立马就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还往后头招了一下手，“二婶，你洗衣服呢。”
张欣看着这个鬼马精灵的小鬼头，“这么明显你还问呢。”
“嘿嘿。”
狗蛋挠着他那一窝子的头发，“二婶，京都好不好玩啊？”
张欣自然听见了外头叽叽喳喳的一群孩子的说话声，“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现在只要努力读书，以后你想去哪都可以。”
狗蛋一屁股蹲在她面前，露出了大腿上的两个小破洞，“我听大队上的人都在说呢，先前还有些人说你和二叔不会回来了，不过我才不信他们说的那些话，赵祖祖都在这，你们肯定是要回来的。”
“你这么好奇怎么不去问你二叔？”
狗蛋撇了撇嘴，还伸着脖子往灶屋看了一眼，才小声道，“我不敢，二叔他好凶。”
张欣忍不住笑道，“你二叔他哪里凶了，他很好说话的，不信你去问他，他从京都回来还给你带了东西回来呢。”
“真的？”
狗蛋亮晶晶的眼瞅着张欣，可又耷拉了下来，他还在心里比较哪个重要些，最后还是没敌过东西的诱惑，他扭扭捏捏地站起身，“那，那我去找二叔说说话。”
乔宏振正在灶屋里忙活，见狗蛋进来了也不说话，就跟在他后头晃着，他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有事？”
狗蛋紧张地抠着手，“我……二叔，你可以跟我讲讲京都吗？”
面对他这个二叔，他心里再紧张害怕，也不会直接就向乔宏振要东西，他还等着二叔跟他讲了京都的事情后，他又去跟自己小伙伴讲哩。乔宏振打量了他一眼，他越不说话就弄得狗蛋越紧张，要不是还想跟小伙伴炫耀他可能早就撒丫子跑了。乔宏振只是觉得这有段时间没见，狗蛋还长高了些，他把洗干净的棒骨丢进锅里，放了两片姜慢慢炖着，一边麻利地做事一边跟狗蛋讲京都的事情。就是乔宏振背着一筐的衣服去河边洗的时候，狗蛋都没听够劲，也要和他一块去，而乔宏振一路上去河边，后头哗啦啦地跟着好几个小孩。就连河边一块在洗衣服的大娘婶子小嫂子，都竖着耳朵听着。其实照乔宏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性子根本说不了那么多，但架不住旁边还有一个一会问一个问题的狗蛋，还有些大娘婶子也在问。这时候比起来乔宏振一个大男人来河边洗衣服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这不，旁边还有个大男人在洗呢。李军到了家，他抖着衣服胡乱地搭在绳子上，“这乔宏振不就是去了一趟京都吗，有什么好炫耀的，还在河边说个没玩了。”
刘娟娟大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坐着，吐掉嘴里的瓜子壳，“你要是也去了京都，只会拿着个喇叭恨不得告诉每个人。你要真那么看不惯他，当面说去啊，回来说给我听算什么本事。”
李军哑了声，他要是打得过乔宏振，早说去了。刘娟娟看着他那个缩头乌龟样，切了一声，“过来给我捏捏腿，我最近脚疼得厉害。”
“我一个大男人，你让我给你……”才不想听他在那多废话，刘娟娟直接呵道，“怎么，我肚子里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不是你老李家的孙子？让你捏个腿都这么多话，怎么我看乔宏振给张欣做这个那个的没见他说什么？”
李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忍，要不是这婆娘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他早一巴掌扇过去了，妈的，天天让他干这样那样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大队上的婆娘大着肚子都能下地，可偏偏自家这个婆娘就是喜欢和张欣比，也不看看她比得了吗。刘娟娟冷眼催他，“快点的啊。”
“哦。”
李大花在家等了一上午，也没见乔宏振张欣过来，见着狗蛋回来了，把他招过来问道，“我不是让你去叫你二叔过来吃饭吗，人呢？”
狗蛋张大了嘴，他给忘了。李大花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叫你做这一点事都做不好，你又给我溜到哪玩去了？”
狗蛋忙捂着屁股往后躲，“我没有去玩，我去找二叔了。”
接着他又从衣服里掏出了两双鞋子，“二叔二婶还给我和大丫带了运动鞋回来。”
众人看着他手上的两双白崭崭的鞋，李大花还等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东西来，却见他没了动作，“没了，你二叔没说给我还有你四叔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狗蛋嗫嚅着唇，摇摇头，“没有。”
见着自己婆婆就要发火了，杨翠花忙走到狗蛋跟前来，“这是你二叔给你带回来的运动鞋啊，走，回屋去试试合脚不。”
果然，杨翠花才拉着狗蛋进了屋，李大花就已经在外面骂起来了，“老二，他这是什么意思，出去大半个月，都没想着给他爹娘弟弟带东西，就给了两双鞋子，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吗？不行，我要找他去问问！”
说着她就要起身，门口坐着的乔大树却敲了敲烟杆，垂着一双褶皱的老眼，“好了，你现在去问能问到什么，要真给我们也带了，也用不着你去问，就老二媳妇那个样子，别到时候把脸给撕破了，再等等，等到老四高中读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