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门考试，还得提前十五分钟进场，所以他们要在早上四点多就得出门。马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乔宏振也要考大学，说让去他家里住，但不说乔亭亭的原因，他们也不会去。乔大根甚至还煮了两根香肠，四个鸡蛋分开摆在碗里，催着乔宏振赶紧把意味着一百分的香肠鸡蛋吃了。“好好考，吃完了检查东西都带全没有，宁愿去早也不能去晚。”
乔宏振又检查了一遍两人包里的东西，蹬着自行车带着媳妇往县里去，张欣手上拿着个汤婆子，但脚还是冷得受不住。其他进城赶考的知青，有刘娟娟这个大队会计家儿媳妇在，也跟着享受到了好处，坐上了大队上的牛车去。天黑路滑，前儿晚上还下了雨，要不是乔宏振腿长，力气大，还差点要摔地上了。进了县中学，乔宏振锁好自行车，看着外面的公告栏，准备先去找媳妇的考场，张欣却拉住他说要去公厕方便，考试时间长，得去一趟。回来后，乔宏振把她送到了考场门口，把包里的准考证和比给她，在后面碰了碰她的小脑袋，“好好考。”
张欣乖巧地点点头，“你也是。”
上午考完出来，有些考生出来都哭了，脸色蜡白蜡白的，去外面吃饭的人不多，他们随身带了干粮，一个个冷得打哆嗦，却还是窝着边啃硬邦邦的馒头，边记下一科的知识。乔宏振带着张欣去了食堂吃饭，后边看着他们的乔建业眼神闪了闪，还是没跟上去，转而跟身边的一个女生走了。考试一共两天，考完最后一科，张欣从考场出来，她面色看不出考得怎么样，与周围唉声叹气的考生形成鲜明对比。刘娟娟看着身边其他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抖了抖身子，还好她跟着张欣早学习了一年，又有汪敏涵的辅导，大部分题她都会写，她觉得这回应该稳了。只要考上就好了，考上她就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乔宏振把张欣手上的东西都拿过来放包里，把怀里的汤婆子塞给她，也不知道他是不从哪里找到热水的。从考场出来的人，没几个像他们两人这样淡然的，所以等两人骑上自行车走了一段距离后，才讲着这次考试两人的情况。两人打算填志愿的时候都填京大，乔宏振开始心里也有些担忧，但汪敏涵和张欣都给他分析，先下场试试也好，而且下一次高考肯定是在夏天，隔得不远。他没有上高中，平常还要上工，但他比别人学得早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在媳妇的稀罕下，他也决定搏一把，万一就考上了呢。而这次数学考题还简单，物化也还好，可能语文作文和政治上扣的分比较多些。张欣坐在后座念叨着去供销社买些吃的回去，乔宏振却说先去趟医院，张欣还在想要给外公和爹带些什么回去，听到这话忙问，“你哪儿不舒服？”
乔宏振刹住车，回过头，“没有不舒服，我是想现在就在县里，顺道去把手术做了。”
张欣一脸疑惑，“做什么手术？”
乔宏振低声道，“结扎手术。”
张欣瞪圆了眼，这才想起元元刚出生的时候他们确实说过这个事情，可现在……“我还想再给元元生个弟弟妹妹，要不这事过两年再说？”
当时生元元她就记得痛，可到底有多痛她已经没多少印象了。乔宏振也想要个闺女，但他对当时媳妇在屋里生孩子时候的叫喊特别深刻。张欣拍了板，“而且我们才考了两天试，都这么累了，听我的，这事以后再说，先去供销社。”
估分填志愿的时候，两人第一志愿都选择的京大，张欣报的是中文系，乔宏振选的是管理系，但为了求稳，他们还多填了两个学校。高考填成绩过后，知青们都翘首以待，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都有些焦躁不安，连在学校上课的老师心都很难完全静下来。但之前为了学习，他们已经落下了不少的进度，就是心里再急他们也得加快进度讲课，尤其是在刘娟娟一天嘴角都快咧上天了，他们甚至有想去踢她一脚的冲动。这下刘娟娟在学校几个老师中人缘更差了，本来之前顾忌着她婆家的身份还有人愿意和她说两句，现在谁也不乐得搭理她，但刘娟娟才不在意这些。她只要能考上大学就够了。他们只不过是考不上才嫉妒她。可对着一天天该干啥干啥的张欣，她还是在嘴贱，“张老师，这回估分我觉得我考得应该差不了，我呢，还是想继续当老师，填的是京都的师范学院，你选的是不是也是京都啊，你说咱们两个谁成绩会更好些？”
张欣忙着出期末考试的卷子，头也没抬，“出成绩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刘娟娟张了张嘴，“还没有，不过不是有估分吗，总不能连自己大概多少分都没数吧。”
她看张欣就是死鸭子嘴硬，肯定是担心她男人考不上丢了面子，哼，一个读了初中的都想去考大学了，笑掉她的大牙了。之前为了学习，两人都很久没好好陪元元了，不过小元元也懂事，平时张欣忙着上课，乔宏振忙着上工，除了休息天和晚上，陪他的时间并不多。晚上元元被抱到了爸爸妈妈床上，他高兴地翻了个身，拱着小屁屁，甜甜地对张欣说，“麻麻，元元想麻麻。”
张欣感动地把元元抱过来，亲了亲他的肉嘟嘟的脸，“妈妈也想元元，妈妈晚上和元元一起睡好不好。”
元元睁着大眼睛听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乔宏振认命地起身把元元的小被子拿过来，当晚元元如愿以偿地睡在了妈妈身边，至于爸爸，嗯，被他挤开了。填完志愿也才十来天，现在邮寄也慢，公布成绩怎么也得元旦左右了。赵厚良和乔大根都没问他们考得怎么样，赵厚良对两人都很有信心，乔大根是怕打击到自己儿子的信心。毕竟振娃子考的也是京都的大学啊，首都的大学肯定是最难考的，村里好多人都在等着看，大学不是那么好考的，一个读了初中的怎么考得过那些下乡来的知青。乔大根自然不能再在家里问这些了，他一天天数着手指头就盼着发成绩那天。张欣照样在学校上课，乔宏振就还忙着得去县里抢肥料，等地里麦子吃上肥料了，他又蹬上自行车去了一趟县里。十二月下旬，地里活少了，很多人都在家里猫冬，但过年准备灌香肠熏腊肉是他们这的一个风俗，乔大根想着等去了城里，没有票什么都不好买，让他可以就多买些肉，熏好了他们还可以带到城里吃。只是腊肉费盐，家里日子紧巴巴的还要等着年底分了钱才有余钱去买肉，但乔大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去就去京都了，熏肉都还要两天，又还得在灶膛上熏，干脆就早点弄。乔建军和陈家宝这时候也有空来找他了，没人问这次考试难不难有没有把握，他们听说考试还有人晕倒了直接被抬了出来，好多知青都说这次考砸了，有些已经在准备下回接着考了。而且弟妹{嫂子}也是考大学的，要是自己媳妇考上了，他却没考上，那老二怎么受得了。乔建军帮着把香肠给灌完了才回去，杨翠花看见他撇了一眼，“你又去哪里混了，现在一天还学会不着家了……”说着，她耸了耸鼻子，“怎么有一股肉味？你背着我出去吃啥好吃的了？”
乔建军推开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人，“在老二那。”
杨翠花撇撇嘴坐在床边，“你咋现在总是往那边跑，不知道这次村里人都在等着看他考不考得上大学啊？”
“他是我弟，能不能考上尽了力就好，要是老二真想上大学，接着再考也行。”
乔建军正色道，老四和老二都去考大学，但爹娘却没过问过老二一句。杨翠花讷讷，“晓得了，老四天天都在吹他能考上，眼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我倒宁愿老二也考中呢。”
好杀杀他的锐气，别一天天整得多厉害似的。乔建军神色有些落寞，“希望都考中吧。”
杨翠花也不知道咋说了，她是希望家里有人能考中的，她怎么也能跟着沾点光吧，可是乔家三个儿子，乔亭亭一个女的嫁出去就不说了，除了他男人只读了个初小，老二老四都是往上读了书的。他俩都是家里不受宠的，要不是望着老四考上大学了以后能拉扯他们一下，不然就他现在懒在家的样子她怎么也是说两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