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大,浅色的水泥地被染深,黑夜和雨水将燥热加剧。周遭吵而凌乱,人声与车声混杂。有些人在温暖的房间悠闲自在享受亲密的时光,有些人在暴雨中徒行,任由风吹雨淋。一个身形憔悴的身影,在炎热的夏季弓着后背裹着一件风衣,雨水洗刷过的防水面,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那双凹陷的眼窝陷着一双数夜未免血丝暴涨的瞳仁,他保养得当的手指抖了抖衣领,遮住吓人的眼睛。埋头朝着泥泞的小路快步走去,脏水溅起昂贵的裤脚,他也好无所觉。不多时到达一个小楼房,三长两短的敲了几下红漆铁门,退了一步等候。门内的人来的很快,铁门兹拉一声推开一条缝,看到他的时候将门缝加大,紧容他一个人进来的宽度。他垂眸闪身走了进去,开门的人探头出来左右查看确定没人之后,又将门紧紧合上。脱掉外套,男人一脸阴霾的朝楼上走去,木制的楼梯踩着嘎吱作响,雨水滴落一地。到了二楼,两个人彪形大汉守在门口,男人怔了片刻,眉头拧紧隐隐勃发的怒意喷涌而出。他呼吸粗重,“韩总是什么意思。”
大汉身形未动,直到里面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让他进来。”
男人重重哼了一声,从两个大汉中间穿了过去。入眼是一件极简的小楼,空空荡荡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张四方红木小桌,一把藤椅,桌上摆放着一个小香炉,袅袅炊烟摇摇荡荡。背着身的男人身姿挺拔,覆手而立,英俊的侧脸在微弱的灯光下忽暗忽明,仿若一只躲在阴暗处伺机而动的野狼,随时扑上来咬下你的喉咙。“韩总,你既然答应见面,做什么故弄玄虚。”
男人忍不住问道,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所有的傲气跟脸面放下,就是想能够报仇。韩瀚宇转过身子,看向他,嘴角含笑,“陈老,这么急不可耐,不如另请高明。”
“你——”陈德望活了这么大岁数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要不是那个孽子坏事,曾经趋炎附势的那些人看到他跟看到病毒一样进而远之。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这几天他是体会到了,如果不是韩瀚宇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抛出橄榄枝,他都不知道躲在哪里。但眼前的人不是大善人,无疑是跟豺狼谋生与虎豹为伍。他冷静了片刻说道,“韩总不要介意,是我失言了,这次有劳韩先生相救指一条明路。”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能做到这位置自然是比平常人多了几分不同。“你是想就要生路呢,还是想其他。”
韩瀚宇修然自得的坐在摇椅上,身边立刻有人过来给他沏茶,顷刻茶香四溢,他浅浅呷了一口,眼神锐利的扫向他,“陈安在牢里好像过的不是很好。”
听到陈安的消息,陈德望放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毕竟陈安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猛地抬头直视韩瀚宇,“我想要报仇,我要霍斯年后悔终生,我要那个女人生不如死。”
反正都回不去了,索性跟霍斯年死拼到底,说不定还另有生机。韩瀚宇听到‘那个女人’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盛,只有旁边的小何明白,他这是想要杀人的表现,越是笑的漫不经心越是表示他杀意浓重。想起陈安在监狱里每日遭受好几个男人轮番压迫,发来的视频满屏都是陈安的哀嚎,连他一个男人都不忍看下去,他的主子却是一脸含笑看的津津有味。冷汗不自觉冒了上来。“可以,不过你可不要像你的儿子一样愚蠢。”
韩瀚宇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到时候行差一步我也保不了你。”
“我不会犯那种低级的错误。”
陈德望嚼齿穿齦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帮我。”
“很快。”
韩瀚宇语气很轻,好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声细语。不知为何陈德望听的后脊发凉,他握紧了拳头让自己不要被韩瀚宇唬住,面目狰狞,横肉尽颤,“我不想等了,你不知道最近我过的什么样的日子,躲躲藏藏,别人避之唯恐不及。”
“你知道霍斯年的人一直跟着你吧。”
韩瀚宇玩味的抓着杯沿旋转,“你要是想要被他发现,你尽管去找他。”
陈德望气结,可是对方说的又是事实,他不得不忍气吞声,“那韩先生的意思?”
“住处我给你安排好了,到时候怎么做我会通知你的。”
韩瀚宇不想跟他废话,似乎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陈德望看出他的不耐,眼中闪过一抹阴翳,等他解决了霍斯年,凡是给他脸色看的人他都会讨回来。“好,那就麻烦韩总了。”
韩瀚宇唔了一声,看了一眼小何,小何明白的点头,“陈老,跟我走吧,车子已经安排在楼下了。”
陈德望没再言语,他能一路摆脱霍斯年的沿线全靠了面前的男人,转身之际,背后那道如鬼魅般如影随形的声音再次响起。“记得,你要是敢多生枝节,我不建议修剪一下杂枝。”
陈德望后背一凉,僵硬的回答道,“我知道了。”
到了楼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他未抬头也能感觉到二楼那阴冷的视线落在他的头上,好像一把萃了毒的刀随时要他的命。陈德望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找韩瀚宇帮忙,好像将被推入回不了头的深渊。最终他还是弯身坐进车内,走进韩瀚宇为他量身设计的安排中。人员到齐,地点准备好,好戏就快开场了。韩瀚宇修长的身形站在窗外,凉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狭长的眸静静的望着无边夜色,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处。他低低的呢喃回荡在雨夜小楼,“小舒,你能通过我给你的考验吗,我想你应该可以的吧,千万要挺住,不然我会心疼的。”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