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虚空镜面俨如被海啸冲垮的浮冰。 战士们在浮冰上身形摇晃,透过虚空折映的千般幻景,打量着海面下的景貌。 黑影游曳。 约莫千丈之长。 俨如伺机待发的海兽,觊觎着浮冰上的血食。 众人全神贯注,警惕着那具海面之下的幽影。 然却不曾注意到,天色不知何时却是悄然暗了几分。 地脉并无天象。 或者说并无天行规律。 因为那本就是现世垂映出的幻景。 这明显的异样并非无人觉察,但的确没人提防。 就像魔术师赖以演出的手法那般,众将士的注意都被那条游曳的黑兽所吸引。 没人知道它何时会再潜龙出渊,忽然吞没浮冰上战士的性命。 将士们警惕地留意着浮冰下方的黑影,然而天色却越来越暗。 深灰色的纹路仿若腐朽的血管,如苍虬般盘根错节,直至覆盖了整片穹顶! 潜龙不曾出渊。 但终于有人察知到了异样。 “不对......” “地脉幻境的天幕......” “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这些花纹的颜色有这么明显吗?”
“还是说......” “之前,天幕上真有这些恶心的花纹?”
总算有人觉察。 只可惜,为时已晚。 宁洛默默注视着战场上的变化,忽然感觉有那么一丝尴尬。 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决战的场面的确与他预想中的发展大相径庭。 黑潮的准备格外周全。 所以宁洛料想中的鏖战竟是并未出现。 这是一边倒的碾压,而且不止是实力上的差距。 宁洛摩挲着下巴,心中危机感更多了几分:“又是我的法......” 宁洛先前与黑潮的交手,都是尽可能速战速决,不给黑潮偷师的余裕。 但这次局面却与之相反,因为宁洛不得不将死气母体留给试炼者,所以自然必须留手。 也正因如此,黑潮偷学了他的法。 太虚。 朴实无华的虚空坍缩。 黑潮没有将之复现的能力,但却衍化出一种与之截然不同的法。 它遁入了虚无,表面上看起来是潜龙出渊,是借着地脉幻景那光怪陆离的环境潜影偷袭。 但实则,那不过是欺罔众将的障眼法。 那并非它真正的目的。 黑潮真正的目的,是吞没整个地脉幻景! 因由宁洛的制衡,它没法再进一步融合地脉与现世,那这些年试炼者与土著在竭力发育的时候,黑潮又怎会坐以待毙? 黑幕笼盖。 那并非天象的变化,也不会是幻景折映出的假象。 而是那漆黑的流质一点点渗透了整片地脉,继而将之吞入腹中! 穹顶之上忽而闪烁起一缕明光。 仿若夜空中璀璨的孤星。 视野逐渐恢复。 众人一边警惕着脚下游曳的黑影,一边抬起头仰望穹顶。 然而入目所见,却并非粲然的星辰,而是一颗如圆月般孤悬的瞳仁! 紧接着! 群星毕现! 无数颗吊诡的瞳仁高挂在穹顶之上,从四面八方环伺着浮冰上散落的一众将士。 这是死局。 一气呵成!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设计好的困局。 没有些毫瑕疵,也没有分毫破绽。 完美得不像是黑潮的手笔,更像是位运筹帷幄的神算军师。 从初入地脉之际,那些散落的冥尸与冥鼠开始,棋局便已然布下。 黑潮的散兵让众将错估了死气母体的实力,纵使他们并未掉以轻心,但还是在潜意识中出了些疏漏。 正因如此,当他们见到那根通天的骨碑,以及那道守陵的黑影之际。 众将才会怀疑。 究竟何者才是黑潮的正体。 骨碑和守陵人。 没准都是?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至少二者都并没有出动的痕迹。 因而无人预料到那整座骨碑竟然会这般不顾一切地轰落而下。 而从骨碑横断的那一刻开始。 所有的结局,就都已然注定。 坍落的骨碑不仅分散了联军的阵型,同时也震碎了地脉的虚空。 虚空崩解,化作游离的镜面,也像是漂移的浮冰。 数万战士,再无机会联合起来。 先前演练了那么长时间的战阵,也彻底失去了效用。 死气没法进一步侵攻现世,但现世发生的一切,它却都看在了眼里。 联军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操演,在这一刻都将化为徒劳。 而那也不过是死气吞天的序幕。 直到穹顶被黑潮所覆盖,整个地脉再无逃脱的余地。 联军仍未绝望,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困顿。 但是宁洛知道。 从上帝视角来看,结局恐怕已然注定。 所以。 “好像,好像不出手不行了。”
“不会吧......” “难不成是我的问题?”
宁洛眉头微皱,心想着他也没有哪一步走错,只是求稳了一点,限制了下天命人的活动范围。 但也同时确保了土著的实力。 真要说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如今这幅局面...... 如果不是宁洛低估了这次试炼的难度,那就一定是他高估了试炼者的水准。 理论上来说,后者更有可能。 但从主观上来看,现在的宁洛更相信前者。 毕竟这次试炼本身,多半就是针对他的布局。 苏瑶分明应该觉察到圣子并非黑潮母体,却也无声遁离,更是侧面印证了几分。 然而归根结底。 这笔债,倒还是得算在宁洛头上。 对这帮试炼者而言,倘若真的葬身于此,那就只能是无妄之灾。 更何况人群中还有宁洛的协力者在。 宁洛自不能再视若无睹:“那就刚好,试试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