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仍是挡在他面前。就好像把他的名字刻在了骨髓,就算再怎么催眠自己,梦醒的时候,薄云散去,内心最深处的还是他。可是她不能,就算真的忘不掉,也不能。她出车祸的时候,贺景初抱起了安心。她进监狱的时候,贺景初在忙着吞并季氏。她被活活踹流产的时候,贺景初在和夏以宁你侬我侬。如果要重来一次……季冉冷的身子止不住颤抖。那一挡就当她是糊涂。既然是糊涂,那么她清醒的时候,把那个糊涂的她抓回来,塞回躯壳里,严严实实的藏起来就好了。季冉的眼神越发坚定,她甚至主动对医生说:“您继续吧,不用管我。”
医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贺景初。她都已经同意了,贺景初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医生得到回复,终于开始动手。伤口毕竟血淋淋,季冉虽然能忍下痛,但是看着血糊糊的肉翻出来,还是忍不住偏过了头。贺景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女孩嘴上说的很淡定,长长的睫毛却像是蝴蝶扑棱翅膀一样微颤,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明明是一个怕痛的人,怎么挡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么义无反顾。贺景初想起了车上季冉扑过来时样子,面上惊慌失措,眸子里却是连她都没意识到的冷静。从前的那么多年,他看她,和看那些无数个对他前仆后继的女人,没什么两样。无非都是爱他的家世或容貌。只是,她坚持的格外久而已。可是她今天,几乎为他豁出了命,而且还是下意识的……医生手里的线染上血,伤口被迫拉拢,歪歪曲曲的线缝合成一道疤,昭示着这场惊心动魄不是梦。剪刀剪掉线头,医生长舒一口气,“好了。”
“线过段时间才能拆,这段时间注意伤口不能碰水,洗漱的话让别人帮忙,最好不要洗澡。”
贺景初扶着季冉,微皱着眉问:“这个伤口,会留疤吗?”
季冉有多爱美他知道,要是留了疤,她不知道该多难过。医生想了一会,“这个伤口还是挺严重,要想不留疤的话,得用点好药养一养。”
贺景初想起自己那罐被还回来的膏药,点了点头,“多谢医生。”
季冉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望着小腿上的“蜈蚣”,微微有些出神。上一世如果没有意外,她身上也应该有疤,只不过是在肚子上而已。她会有一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可以,爸爸和哥哥肯定会很喜欢她的孩子。到时候,哥哥娶个嫂嫂,嫂嫂怀个小孩,小孩子们黏着他们的爷爷,把爸爸吵个不停。想着想着,季冉的唇不由自主的弯起来,眉眼也柔和不少。医生不知何时离开,病房安静。等季冉回神过来的时候,贺景初已经盯着她许久了。他问:“你在想什么?”
季冉迅速回神,嘴角的弧度平直,又变成了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没什么。”
贺景初没说话,垂着的眼若有所思。撞车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有些事也该说清楚。季冉没管他听到这话会怎么想,只是自顾自的说,“今天的事你别误会,我会挡在你面前,只是因为,你出事对我没什么好处。我们之间,纯粹只是利益关系。”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我只希望你能看在我替你挡了一下的情分上,让一些利益给季氏。”
病房内的越发的安静,窗外的喧嚣不知何时褪了颜色,只剩一片黑白。贺景初从她第一个字听到最后一个字。将感情交易化。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救命之恩,很容易就产生情感上的联系,而季冉用季氏的利益作为交换,清算的分明,分明到就像是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无关人。可是明明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坚定的站在他面前。贺景初看着她,没有说话。季冉不躲不闪的对上他的视线,眼底坦荡,表示那就是她内心所想。她甚至还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贺总不会不答应吧?不过是让贺总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利益给季氏而已,好歹我用来交换的,是我的命。”
“不过也对,我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贺景初还是没说话,季冉看着他,眼底浮现起薄薄的讥讽。好半晌,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郁川,‘红痕’的那个项目,给季氏。”
季冉在背后扬起了笑,“多谢贺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