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一个充满生机的矿场。男人们劳作开采,女人们缝衣做饭,小孩们在四周相互嬉戏打闹的矿场。画面突然一转,原本的生机和幸福被黑云蔽日的阴霾笼罩着。矿场的四周窜出无数的火舌,张牙舞爪的向着居住在矿场中的人呼啸而来。有人说:“好像是旁边的几个煅造场发生了火灾。”
有人说:“不会是报应来了吧。”
有人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让我们活下去!”
火势越来越大,成百数千人被四周汹涌而来的火焰步步紧逼,聚成一团。他们毫无选择,只能退步到身后的矿洞中去。他们疾步向前跑,哭声、叫喊声、绝望声,还有被热浪席卷全身还没有喊完的痛苦之声。最终他们跑到了那个才被挖出来不久的一个矿道中去,贴在矿洞的两壁上,看着矿洞口在尽在眼前却被堵在道口的火焰,心里已经给自己下了死亡通知书了。大火烧了一个月,却没有任何人前来救火。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三年过去……整整五年过去。矿道中便只剩下了那两排森森白骨。黝黑的通道中,那些飘上飘下的幽绿色变成了这里唯一的光亮。它们向那曾经封住他们生路的矿道口飘起,想要去寻找另一种姿态下的自由。只可惜,不知何时,那注定的宿命已经烙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中。一个人的灵魂飘出了矿道口,期望之中的自由并没有来临,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忍受的灼烧之痛。随后,像洪水决堤般,那消失五年的邪火便再一次卷土重来。那火焰这次像长了眼睛一样,居然避过了下方的森森白骨,那群被困在此的可怜人终究没有逃过被火烧的命运。待到大火褪去,矿道口中只留下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匕首。一切都归于平静了。矿洞外的地面上,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在抱着一个襁褓婴儿来到矿场内躲避风雪。她眼眸中映出的漫天白雪,无声的诉说着她的此刻的绝望和无助。这个冬天,看来是要过不去了。她走到矿洞内,一股暖热的气息瞬间将她冻僵的身体都包裹在了其中。她想,看来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大冬天的,身上怎么会无端暖洋洋的……时间一分一毫的过去,明月就这么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不知道叶棠宁发生了什么,只是她的额头上不断的冒出薄汗,她不敢贸然上前去打扰,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滴一滴的汗水打湿了她的鬓发。一个时辰之后,叶棠宁终于睁开了双眼,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吸气,等肺部充满了足够的冷空气后,她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了下来。明月这时才敢上前用手帕为她擦汗,这一次,叶棠宁并没有拒绝她。“我知道这矿洞中发生了什么了,有人在这地方用秘术下了咒。”
叶棠宁旁若无人的说完话,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身上那股身临其境的灼热并没有随着她意识的恢复而褪去。等说完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明月。那人只是专心的用手帕给她擦汗,眼神如常。若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便是叶棠宁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来心疼的意味。她心中不免疑惑,思索的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问一下。“你不怕?”
方才和矿道中漂浮的残缺怨灵进行了一次实景对话,这种事情在阳间毕竟是不详和邪乎的事情。为何明月在观看了整个过程后,还能像从前那般对她体贴照顾?恍惚之间,叶棠宁甚至感觉,她身边的人,还是从前那个会和她撒娇的明月。“不怕,从地牢中那次起,我便知道二小姐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同。”
明月为叶棠宁擦完汗后,这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那个郎中和你们说了多少,但不论如何,二小姐应该已经知道我会用毒的事情了吧。作为用毒之人,身上难免会藏一些毒。二小姐那次所中之毒,每一个拿出来都是致人于死地的不治之毒。”
“那也是陆时鸣将我救了回来,只能说是他妙手回春罢了。”
“二小姐说笑了,我会用毒,对医术自然也是略通一二的。您当时在中毒之后,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不然我也不会放心离开。离开之后,我便用尽了各种办法去寻找相关的资料,却是一无所获。听闻二小姐来到了宣州城,这才斗胆自荐,来到二小姐身边。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便知道自己不能在二小姐身边多留了。”
叶棠宁刚想问出一句“为何”,却突然想起来流丹阁一直在搜查明月的行踪。一股细思极恐的战栗从叶棠宁的脊背向上蔓延。她方才是什么意思?按照她的话来看,岂不是除非她愿意,就连百晓生的流丹阁也无法发现她的踪迹。叶棠宁有感觉,这绝对不是夸张自大的说辞。面前的这个两次都费尽心机来到她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啊?“二小姐不必如此警惕,我说过,我从未像要害你。方才见二小姐竟然有法子和这些魂灵对话,便更多了几分对二小姐的敬佩,又何来害怕一说?”
明月回答的是叶棠宁方才的问题,可是这句话并没有打消叶棠宁的怀疑,反而将她更深处的不解激发了出来。“你又如何知道空中那些飘荡的是魂灵?”
“二小姐,我既然在江湖中混迹了这么多年,一些奇闻异事,自然是有所耳闻的。您也不必如此吃惊。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找到出口才是。”
叶棠宁也觉得明月说的很有道理,她方才已经将矿洞中发生的事情都了解了。剩下的前因后果,估计还得从阳间的这些恩怨情仇中入手才是。而且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没有足够的阴气,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了。“好。”
叶棠宁跟在明月的身后,二人从方才的那个矿洞中走出来,向着明月方才过来的路行走。“这矿洞中有一个较为隐蔽的后门,二小姐跟着我便是了。”
“大当家的,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叶棠宁不会已经被火烧死在里面了吧。”
“是啊大哥,一点动静都没有。”
黄昌挺着手下的猜测,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毕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按理来说,叶棠宁也应该找到这个出口了吧。看来应该是已经被解决在了里面。但是叶棠宁为人十分狡诈,要是她现在是故意拖时间,等到他们离开后再处来逃走呢?叶棠宁和明月走到距离洞口一丈多的地方,便听见出口外黄昌的声音。“我们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出去吧。”
“二小姐您还是尽快回府吧,我们也该就此别过了。”
叶棠宁心中大叫一声不妙,明月附在叶棠宁的耳边,酝酿了一会,柔声道:“等下次见面,我一定亲自告诉你我的名字。”
明月起身再看了叶棠宁最后一眼,道:“保重”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向洞外跑去……叶棠宁回到自己的院子后,还没有进门,陆时鸣便从屋内走了出来。“二小姐?您方才去哪了啊?”
叶棠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向屋内看了一眼,漠然道:“他也在里面?”
“您是说王爷?王爷他……”“沈京华。”
叶棠宁并没有让陆时鸣将话说完,她贴在门口继续道:“我以为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算不上有什么情谊,但您方才也不应该将我推出去。”
这番话可陆时鸣吓了一跳,他昨晚还在吃瓜呢,怎么今天就像是闹矛盾的样子啊。“不是,二小姐,其实是这样的……”“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这是我的房间,您二位要事没事的话,还是尽快离开吧。”
屋内,沈京华袒胸露乳的卧坐在床上,仅着下裤,衣袍都被放在了一边。他面色惨败,额头上不断地冒出薄汗,眼神也是十分费力的聚焦起来。方才叶棠宁在门外的话他一字不差都听了进去。怪他推开了她?方才在院子中向她射来的可不止一个毒针。叶棠宁究竟有没有脑子?明月救了她,她直接将人抱着急忙出府找医士求救。怎么他救了她,现在便开始赶人了?沈京华的气息越来越粗重,他都手指紧紧的扣在大腿上,才能勉强维持清醒。“王爷!快躺下,那邪气还未完全清楚。”
“人家都开始赶人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时鸣,帮我穿衣。”
陆时鸣和沈京华认识了这么多年,沈京华是什么脾气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了。知道自己倔不过他,无奈之下便只能帮助自己面前的这个伤员将衣袍都穿好。沈京华忍者全身遍布四肢百骸的疼痛起身,他并没有立即抬腿向外走去。只是遥望叶棠宁方才站着的那个地方,也不知是对谁说道:“她救了本王两次,王府屋顶上为本王挡了一次毒针,还有军器监中的那次邪火。如今,本王也为她挡了一回毒针,再算上地牢中为她解毒那次,本王已经不欠她的了。既然二小姐都发话了,那本王又何必再打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