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姨娘,得宠估计还是十几年前的事,高老爷恐怕早就忘记他后院中还有这么个人了。隔着门高老爷匆匆瞥了眼房中的尸体,脸色从头黑到尾,口中念念有词。“好吃好喝的供着,居然还寻死!”
缓了这么长时间,崔文远除了依旧想跑路,已不如最初那般惊恐。因为跟高老爷还算熟悉,他也不拐弯抹角兜圈子,直言,“你姨娘不是普通寻死,这背后有人在捣鬼。”
“有人捣鬼?”
高老爷盯着崔文远莫名有些紧张,“难道是我得罪过的人在报复我?还是我用陈米替代新米,还掺了不少稻壳的事被买米的人发现了?……”“咳咳!”
崔文远被高老爷的这几句话吓得直冒冷汗,连忙用咳嗽来帮他掩饰,顺便转移萧允绎和余幼容的注意力。襄城官商一家亲,商人坑百姓,他们这些当官的没少从中拿银子。说好听点是包庇,难听点就是一丘之貉,要是高老爷捅出什么娄子,他也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咳嗽到差点岔气崔文远才终于停了下来,偷偷瞧那两名公子的脸色,似乎根本没听明白高老爷的话,他心想到底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子弟,恐怕连稻壳是什么都不知道吧!松了气,崔文远说话也硬了,“背后的人是谁我们这不还在查吗?刚好有些事需要你配合。”
接着崔文远便告诉高老爷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要将茵姨娘自尽一事瞒下来,没想到高老爷听后求之不得,说谁想让别人知道家里出了这种倒霉事呢?再说了,一个他都不记得是谁的姨娘,难不成还将她风光大葬?于是高老爷一口便同意了。崔文远还算谨慎,又问,“她娘家那边的人不会来闹吧?还有你们的孩子,会不会闹着找娘?”
高老爷冷嗤一声,“我都没印象的人肯定没生过孩子啊!至于娘家——我的姨娘大多出生贫苦,进了我的后院便不得再与娘家那群穷亲戚来往,你放心,不会有人来闹事。”
高老爷说的理所当然,一副银货两讫的语气,引得崔文远又是一连串咳嗽。这两位公子的品性他暂时不清楚,但他家恩师的品性他可是清楚地不能再清楚,平生最看不惯这种腌臜事。若是这话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崔文远打了个哆嗦。怕高老爷再说出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话,连忙劝说余幼容和萧允绎两人,“这事暂时就算妥了,两位公子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安排。”
茵姨娘不受宠,住的地方位置又偏僻,寻常时候不会有人出现。此刻已过了午饭时间,恐怕最早也要等夜饭的时候才会有人察觉到异常,且因为她不受宠。高家自不会第一时间就操办她的丧事,拖一拖磨一磨,怎么着也要等明天早上消息才会透出去,而这之前,背后那人不会起任何疑虑。余幼容当着崔文远的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看的眸子已耷拉下去,“那便交给崔大人了。”
**一觉睡到月挂枝头,余幼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察觉有人戳了戳她的肚子,很轻,痒痒的。能让她完全丢弃警觉性也就萧允绎一人,她抱着被子滚了一圈。等再睁开眼,已经完全醒了,“你干嘛?”
萧允绎似乎很苦恼,眼睛依旧盯着她的肚子,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没动静?”
片刻又自问自答。“一定是我不够努力。”
余幼容:“……”太子殿下自从来了襄城就奇奇怪怪的,她坐起来晃着细长的胳膊勾下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呵出热气,因为刚睡醒声音沙沙哑哑的,“你不对劲。”
哪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是希望有个借口逼着她休息罢了。简单洗漱,前一刻还睡得昏天暗地的人又投入到了案子中,余幼容将那三根香翻来覆去的研究。发现香里有好几种可致幻的花的成分。之所以一开始没闻出来,是因为如娘种的那种花香味过于浓郁,将其他的气味全都掩盖了,难怪能让这四个人义无反顾的一心赴死,原来是迷了她们的神志。可是——这个人究竟是如何说服她们服从指令的呢?且“他”又是如何锁定的目标?沈夫人沈兰婧和刘嬛儿勉强算一个阶级的人,那如娘和茵姨娘呢?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将这样的四个人聚集到一起?还有这香——如果这香是这人特地研制,说明“他”有相关的能力,那“他”是大夫?药师?脑中无数疑问翻滚来汹涌去,最后她问萧允绎。“你觉得不忽略身份的话,这四个人同时出现在什么样的场合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茶楼酒肆?绣庄布坊?”
可这些地方多鱼龙混杂,快速准确的锁定目标似乎并不容易。仔细思量过后余幼容又排除掉了茶楼酒肆绣庄布坊这些地方,像如娘这样的人,哪舍得给自己花银子。顶多逢年过节去布坊买一匹布亲手给女儿们缝制衣裳。猜测被推翻,余幼容眸光暗了暗。“既然她们都是女子,你为何不从女子的角度思考?”
萧允绎分析两句,见面前人眨巴着眼睛看自己。这才想起他家夫人不是寻常女子,甚至极少时候将自己当做女子。摇着头继续说,“女子大多爱胭脂水粉,胭脂水粉有价低的也有价高的,像如娘这般也买得起,且她以种花为生,也极易接触到胭脂铺这样的地方。”
胭脂铺?余幼容黯淡下去的眸光又亮起来,看萧允绎的眼神炯炯发光,其中竟还有崇拜。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去汀兰水榭找刘嬛儿,在伙计的热情推销下买了不少胭脂,她在堆放着各类杂物的桌子上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翻出一个小包裹。结果刚解开,里面的几盒胭脂翻在地上,膏状糊了一地,粉状扬了满天,各种香味交织在一起。引得鼻尖发痒,嗅觉失灵,也就是这一糊一扬,让她闻见了一股熟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