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既然雷横撒谎说自己看到了胡松林藏纸条,那纸条上的内容就不能由和尚看,必须是自己亲自看。雷横脸不红,心不跳,一脸严肃说道:“胡松林离开大雄宝殿后,我也跪在草席上面拜佛,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拿出了纸条,看完之后迅速原样放回。”
张文又问:“纸条上写着什么?”
雷横道:“东西放在最西面的库房,有重兵把守。”
张文反复念叨着纸条上的这句话,又联想到胡松林上午去过东京机器制造局,马上意识到胡松林很可能透露了东京机器制造局的秘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机构,但他听皇城使王进说过,此处是军事禁地,除了枢密院、兵部和禁军,任何部门和个人不得入内。张文脸色凝重道:“此事必须马上向大人汇报!我有一种预感,将有大事发生!”
张文、雷横和朱仝三人一起前往垂拱殿。走在半路,正好遇到王进。三人将胡松林一案汇报后,王进听了心中大惊。别人不知道东京机器制造局是什么地方,但王进哪能不知道?那可是生产火炮和火枪的秘密基地,万一出事的话,皇上肯定龙颜大怒,无数人头滚滚落地。他这个皇城使也有监察不到位之责。王进道:“张文,你马上带人秘密抓捕胡松林。雷横,你去通知三营指挥使李德邻,让他派人在大相国寺周围布下眼线,严密监视。”
朱仝道:“大人,如此安排,只会打草惊蛇。”
王进看了看朱仝,知道皇上对他有几分欣赏,于是问道:“你有何高见?”
朱仝道:“胡松林是朝廷重臣,抓他的话大人肯定要上奏皇上。不如让皇上派内侍传旨,先骗胡松林入宫,然后秘密抓捕。另外贸然在大相国寺周围布下皇城司的重兵,必然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雷兄已经接触过大相国寺的慧真长老,慧真长老答应配合我们。一旦大相国寺有异动,便可通知皇城司。”
王进满意地看了看朱仝和雷横,笑道:“你二人办事老练,本官没有看错人。等结了此案,必有重赏!”
王进又到垂拱殿,向皇上赵籍汇报胡松林案。赵籍大吃一惊,暗道:“胡松林的背后不是辽国人就是西夏人,倘若火器落到他们之手,后果不堪设想。看来以后要加强保密工作。”
随后赵籍让内侍传旨,宣胡松林入宫觐见。下午,胡松林在兵部办公。但他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胡松林暗道:“难道我最近有灾?我和辽人勾结的事情暴露了?不可能啊!我一直谨慎行事。”
胡松林正陷入了沉思,突然内侍传旨,宣他进宫面圣。胡松林问内侍,皇上召见,有何要事?内侍摇头,表示不知。胡松林随内侍入宫。刚入了宫,他就被张文带人拿下,抓到了皇城司,严刑拷打。张文见胡松林被打得皮开肉绽,问道:“你到底招还是不招?”
胡松林哭道:“我又没说不招,你们倒是问啊!”
张文怒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心里没数?”
胡松林避重就轻,回答道:“我管教家属不严,贪污受贿八千贯钱。这些钱都以我小舅子的名义,存在民生银行。”
张文冷笑道:“就这些?”
胡松林道:“就这些!”
张文见胡松林死鸭子嘴硬,怒道:“继续打!”
手下人继续拿起皮鞭,狠狠地抽打。胡松林又求饶道:“我家书房的暗格里还有十万贯钱。还望大人放我一马。”
张文一愣,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张文叫道:“住手,别打了!”
胡松林终于可以缓口气,他以为这次可以蒙混过去。不多时,王进来了。王进问:“他招了吗?”
张文道:“他只招了贪污受贿十万八千贯钱,其他的没招!”
王进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说着,王进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东西放在最西面的库房,有重兵把守。”
王进又道:“胡大人,你仔细瞧瞧,这是不是你的笔迹?”
胡松林看了看纸条,的确是自己的笔迹。顿时,他的心里防线崩溃了。他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胡松林道:“我承认,这是我的笔迹。我将东京制造局的秘密泄露给了辽国人。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王进又问:“你为何勾结辽贼,背叛大宋?”
胡松林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辽国给我钱,给我美女,而且他们还答应我,将来让我担任汉人枢密使,掌管辽国境内的所有汉人兵马。”
辽国按照“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原则,对契丹和汉人实行南北分治。治理汉人的官署有三省六部、汉人枢密院等。王进再问:“你可知道,大相国寺里哪些和尚是辽贼的奸细?”
胡松林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不知道。每次去大相国寺,我并不见任何人,我只是将纸条塞到大雄宝殿香客跪拜用的草席之下。”
辽人做事,向来谨慎。胡松林不知道谁是奸细,也很正常。王进知道,胡松林把该招的都招了,不该招的也招了,从他的嘴巴里已经问不出有用的信息。王进厉声道:“把他押下去,严加看守!”
胡松林被两个皇城司的人押入死牢,等候发落。张文不解,问道:“大人,那张纸条真的是胡松林所写?但是,根据雷横所言,他看完了纸条,又放回了原处。”
王进笑而不语,没有解释。有些秘密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更何况关乎到老丈人萧让的安危。原来,这张纸条上的字根本不是胡松林所写。胡松林写的纸条,早已落入了慧空长老之手。胡松林所看到的内容,乃是王进的岳父、圣手书生萧让所伪造的。就在内侍到兵部传旨的同时,王进特意去了一趟萧府,拜见了岳父大人萧让。王进拿出了胡松林写给皇上的奏章,让萧让模仿胡松林的字迹,写一行字。果然,胡松林看到萧让伪造的纸条,还以为是自己的纸条落入了皇城司。于是胡松林犹如竹筒倒豆子——都抖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