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用技术服务部成立的宗旨是走出象牙塔，直接参与科研成果转化，不要国家编制，不要国家投资，自筹资金，自负盈亏，自担风险……所以，当我们接下这个任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国家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市场需求信息，而我们根据这个需求，开发出了市场需要的产品……”何小山早就预料到了肯定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尤其是上次和韩明益谈过之后，更让他明确了，CBD—DOS不能定义为上级下达的一个研究任务。“我们和余博士签订的协议是永久无偿的版权授权，而不是所有权转让，从法律角度来说，余博士依然拥有50％的所有权……所以，如果是国家给予的奖励，我们可以接受，但如果是买断版权，我们只能拒绝。”
为了防止现在所面临的局面，何小山也提前埋下了伏笔。听完了何小山的解释之后，王立志的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从一开始，何小山就对他坦率地说明了应用技术服务部的“独立性质”。从他内心来说，对于这种改革新生事物，他是完全支持的。在旧有惯性思维的影响之下，研究人员接受国家任务，研发产品，做出来的成果属于国家，国家给予奖励……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体制内循环。但因为应用技术服务部属于体制外的性质，现在的这个研究成果……也和国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如果换了一位传统的官员，很可能现在已经因为何小山这离经叛道的想法，大发雷霆了。但王立志并不是那样的人，他仔细地考虑了一番之后，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打算收多少钱？”
像中文系统这种研究成果，是足以影响整个计算机产业发展的关键技术。如果何小山他们唯利是图，打算靠着这东西发大财，那是王立志无法接受的，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性质就变了！“每个版本大概二十元左右，国内的市场售价！”
何小山报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是何小山经过深思熟虑才确定的。听到何小山说一个版本“只要”二十元，王立志愣了一下。何小山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松了口气，讪讪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指望它赚钱，只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软件是必须要收费的……国内售价其实也就是一个软盘的成本。”
“那国外呢？你这个中文系统难道还打算卖给外国人？”
王立志听他再三强调“国内售价”这几个字，有些纳闷地问道。何小山点了点头说道：“全世界又不止我们用中文……我们顺带着还开发了繁体字库的。还有日文版，韩文版……都可以用我们的技术，一个个地开发出来。国外售价至少也要一百米金。”
听到何小山这么一解释，王立志原本有些不快的心情变得好了些。“嗯！这个我倒是的确没想到……”如果这个中文系统属于国家，那么按照惯例应该就是无偿地公开给大家使用。但如果这么一来，一张软盘的流失，就会导致技术随之外流，平白无故地免费敞开了大家都能用，王立志也觉得有点亏了。外国人发明了什么新技术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各种专利，版权麻烦的要命，处处都要钱！凭什么中国人发明的好东西就要免费公开呢？想到这层，这个软件的版权放在他们这个应用技术服务部手里，倒的确是比交给国家要方便的多……方便赚外国人的钱啊！想到这里，王立志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事情……我知道了！奖金还是要给的，毕竟你们也是为国家做了贡献的！”
得到了这个回复之后，何小山和韩明益，包括一直都没开口的张仕龙，心里都彻底松了一口气。虽然王立志的话，只是口头上这么说，没有官方正式的文件确认，他这个话并不能完全代表官方的态度。但至少何小山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回学校的路上，张仕龙长舒了一口气嗔怪道：“你这个臭小子！刚刚我可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啊！”
“还有我呢！我刚刚紧张的要命……万一王副局长不同意，那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韩明益伸出手，手心里果然都是湿漉漉的汗水。何小山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以后着想！软件属于知识产权，这个概念我们国内一直都没有。而在国外，这早就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了。如果一个国家对知识产权完全没有概念……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一直都把有形的财产视为财产，而对无形的知识，却毫无权属概念。程序员绞尽脑汁编写出来的程序，随意被人盗版拷贝，小说作者辛辛苦苦写地文字，网络上到处都是免费的盗版……如此种种，在未来会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甚至到后来，某些试图抹黑孤立中国的势力，也经常拿知识产权保护来说事，给中国人在国际经济交往中制造麻烦。一切都源于意识！何小山国内售价一个版本二十元，也刚刚就只够一张软盘的成本，利润其实非常低，就像他说的，仅仅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收费。虽然他知道这么做无法从根本上杜绝盗版，但至少他必须从这一刻开始树立一个标志——软件是有版权的！虽然对于何小山的做法，张仕龙和韩明益并不完全赞同。但对于“知识是有价值的，知识分子的劳动成果也同样是由价值的”这种观念，他们还是非常认同的。只不过，何小山并没有意识到，这场风波来得比他印象中的时间要早了几年。由于发生时间的提前，风波所引发的影响也就更大，甚至影响到了他的主要计划。“暂时搁置？为什么？”
当何小山听说西川维宾提交给计算机工业总局的微机内销特许申请，在四机部被搁置了下来，让他心里非常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