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家乌堡里,挂上了照明灯笼,把整个院落照得恍如白昼。里面喧嚣的热闹连着整个老北山似乎都能听见。在王有才家围着火堆做鞋子的几个妇人正在闲话,王墩儿媳妇舔了舔线头:“婶子你说,这大院里,最近是不是有啥喜事?”
“我瞅着这几日马车来往不断,看那样子,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儿啊!”
王有才家大儿媳拿针挠了一下发丝道:“我瞧着也是,那马车贵气的很,我好像还看见过年那会,来过的那位霍公子了!”
王有才家二媳妇拿火把笋壳一片片烤舒展开,再拿稻草将上面的绒毛给搓干净,一边搓一边道:“我觉得大妮儿娘猜的没错,指定是那头要办喜事了。”
王家二媳妇神神秘秘道:“村口何大嫂说,前日里,那一溜子马车送了礼品过来,她大致数了一下,最少也有十辆车!”
“啧啧!你们说,要不是过来提亲的,不年不节的哪会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王三婶亲家母手肘拐了拐王有才家的:“她婶子,你说,这么大的阵仗,会不会是有人给那姑娘提亲了?”
这妇人如今在村里简直是如鱼得水,越发不想回自家村里了,前几日还去套王里正的口风,看看能不能让她一家子在这边落户。把王三婶给气的不行,她再是心疼小闺女,那也没有把自家田地分给亲家母的心胸。王有才家的不着痕迹睨了一眼王三婶亲家母,口风半点不漏道:“瞎说啥呢,人家那姑娘真要说亲事,能是这样的吗?”
“那肯定是长安城有名的大媒上门,各种礼节一样不差才是!”
王三婶亲家母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理:“是呢,那姑娘不是一般人儿,要是娶她,那指定是和大户人家成亲没区别,不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办事。”
大户人家成亲到底是咋样的,她们没见过,但肯定不像村里人成亲这样,抬几台嫁妆,盖块红布头,吹吹打打就过门了。王墩儿媳妇咂舌:“也不知道啥样的人家,才配的上这般厉害的姑娘!”
王有才家的提醒道:“人许啥样的人家,终归不是咱们操心的事,这种没影儿的事,还是少说的好!”
妇人们围着火堆说说笑笑,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王有才家的回屋就拉着王有才道:“你今儿可是过去帮着宰羊了,可瞧出是啥事了不?”
王有才这会正就着一碟花生米和小鱼干喝酒,他家如今日子过得极好,老二跟着万宝全在外面跑皮货,自家的东西不愁销路,还能顺带帮着村里人赚个跑路费。这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忙了一天,从荆家大院出来时,顺便找万宝树给打了一壶酒,回来喝个小酒,别提有多美了。见自家婆娘这么问,王有才嘿嘿一笑:“老婆子,你瞧着,咱这老北山,要改天换地了!”
他家婆娘一听,上前一把揪住他胳膊:“你先别忙着喝那两口黄汤,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有啥事了?”
王有才凑在婆娘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他婆娘随即瞪大了眼,老半天才哆哆嗦嗦道:“这...这是真的?”
王有才呲溜一口酒下去:“我瞧着这事不假,县里的大老爷都回来了,对那位可是恭敬的很!”
而后又一声叹气:“你说我也活了大半辈子了,这见过的人和事也不少,当初我咋就没看出来呢!”
他婆娘还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许久之后才一拍大腿道:“可惜了,咱家娃都成亲了,就剩一个老三!”
“你等着看,咱这村里以后就是那缺胳膊少腿的,癞子麻子不论,只要脖子上那玩意还在,指定就不愁婚嫁了!”
王有才瞪了一眼咱家老伴:“你少胡咧咧,我瞅着那头没把这事宣扬开,就是不想让人说嘴,你可把嘴给我守严实了!”
他婆娘端起男人的酒杯一口下肚:“要你操那心,我跟那头人好了一两年,啥时候没了分寸,哼!要你来教我!”
嘿!这老婆子如今还能耐了啊!居然敢训他了。村口的何家也在唠闲话,何大嫂赶着时候给一家老小做冬衣:“公爹,你说这村里是不是要办喜事了?我瞧着这几日里,来往车辆有点多啊!”
何伯和儿子正一起编茅草垫子,大孙子靠在灯下学认字,一家人就在一盏油灯干活,半点都不敢浪费。何伯闻言把边角收了收:“这冬日里,他家办喜事可不是一桩两件的,有啥好奇怪的!”
他儿子顿了顿道:“不对,爹,这回亲事应该不是院里的姑娘和后生,我昨儿可是看见了,来的那贵人非同一般。”
“我瞧着这架势,十有八九是冲着那位姑娘来的!”
何伯愣了一下:“不能吧?他家姑娘那么能干,谁家敢娶啊?”
他上次跟着过河去帮忙送东西,看见河边那一堆堆森森白骨,可是吓的回来,连着做了好几日的噩梦。这样杀人如麻的姑娘,那是一般人家敢娶的吗?他那正在学习的大孙儿奶声奶气道:“就是给阿梨姐姐提亲的,我都听金蛋说了,说要是他阿姐成亲,估计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大红包!”
说到这里忍不住问他娘:“阿娘,阿梨姐姐要是成亲,会不会给我们也发红包呢?”
他爹一巴掌拍他头顶上:“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净想些有的没的好事,你咋不想着人家给你送礼呢!”
他爷爷呵呵笑道:“大孙,你好好学,我瞅着村里老爷子他们都是厚道人,你只要学习好,将来前程指定不会差,说不定咱老何家也能出个人物来着!”
何老大嘴角抽抽,他爹这是没喝酒就说胡话了么?院里一直闹到大半夜,兰儿和海棠她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荆梨都不知道。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她娘在抱怨:“人家过来说亲事,你个姑娘家倒是把自己喝的烂醉,谁家姑娘是你这样的!”
后来她娘给她擦了脸和手,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迷迷糊糊的好像身边又挤了个人过来,酒意上头的荆梨觉得一阵燥热,抬脚就把人给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