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事不宜迟,现在便动身吧。”
赵玄麒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察觉到庄黎话语中的那一点点揶揄的意味。 庄黎说的有点道理,此女实力不错,如果他能够找到源头,有一个帮手也能增加一分解决这片域的把握,实在不行要抛下对方自己脱身,他也没有太多的心里障碍。 说完,两人同时站起了身来,收敛了自身的气息,离开了房间。 赵玄麒提议,先大致查看一下他们身处的这片街区的邪祟情况,与之前他掌握的情况做对比,再进行打算,庄黎没有反对。 大概两刻钟的时间,两人便扫过了大半个街区,赵玄麒对此女的能力倒是有了新的认知。 即便不使用术式,行动依旧快捷灵敏,并且对自身气息的把控能力极强,在保持一定效率的情况下隐匿声息和气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说明其对身体的掌控能力相当可观,即便赵玄麒放慢了一些速度,对方能跟上他的节奏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有这份天资和能力,恐怕即便在妙音堂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 赵玄麒在心中暗道。 而另一边,赵玄麒的表现也让庄黎感到吃惊,虽说对方对此地的地形比她熟悉,但潜行过程中的那种熟练和游刃有余是显而易见的,并且气息的控制比她更强,灵觉似乎也比她更加灵敏,往往能够先她一步察觉到危险的靠近而避开。 阴影的利用,视角的卡位,简直好似本能一般。 她有一种感觉,对方就像是习惯在黑夜中捕猎的凶兽,完全与阴暗融为一体。 没有十几年做梁上君子的经历做铺垫,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够磨砺出这样的技巧。 这家伙,真是赤心派的弟子? 据她所知,赤心派属于灵官道,乃是极其阳刚的流派,招式以大开大合为主,坊间都戏称赤心派的弟子都是一群横冲直撞的莽夫。 以这家伙现在的表现,倒更像是五行帮那群三教九流汇聚,擅用各种五行术式与遁法的家伙。 “这片域在恢复,邪祟的实力进一步增强了。”
查看了半个街区之后,赵玄麒呼出一口气说道。 上一次,他见到的邪祟除了那皮影戏台,大多都是丁等中上级的存在,生出血纹的并不多,而这一次进入之后他发现,近一半的邪祟身上,都已经或多或少的生出了血纹,威胁程度大大增强。 最后,他带着庄黎来到了街区出口处,一处宽阔广场对面的建筑物顶部,能够听到似有若无的腔调声传来。 黑暗中光芒亮起,一个皮影戏台映照着诡异的红光,隐约能够看到有皮影人在幕布之上舞动,随之有起伏不定的诡异腔调传来,影响着人的精神,普通人听到之后,就会被不自觉的吸引,前去观看。 赵玄麒发现,这一次皮影戏台内传出的腔调声更尖锐,传播范围更广,影响力越更强了,之前他在这个位置观察,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而且,更让他在意的是,皮影戏台面前的长板凳不知道什么时候数量增加了,上一次他只见到了七八个人影坐在板凳之上看戏,然而这一次,他看到坐在板凳之上的身影超过了二十个之多。 并且,不仅仅只是普通人,他还看到了几个身材宽厚,身穿灰色素袍的身影。 那是赤心派的弟子,应该都是壮血境的修为。 就连普通壮血境,一旦靠近腔调笼罩的范围,也无法抵挡那种影响了吗? “那是五行帮神火堂众的制服,嗯?!似乎还有阴山派的弟子?!”
一旁的庄黎脸色不太好看,在人群之中似乎认出了一些穿着比较具有特征的身影。 不用赵玄麒多说,刚刚她亲眼所见一个坐在长板凳之上看戏的普通人忽然身体像是漏气一般干瘪,随后缩小边做皮影人,从板凳之上跃下没入戏台之中,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东西。 邪物,这一类存在往往都很难对付。 “五行帮?阴山派?”
赵玄麒目光一凝,顺着庄黎的视线看过去。 五行帮的人,身穿一件贴身皮甲,一副江湖游侠的打扮,皮甲之上绣着一个火苗的图案,另一人则身穿一身黑袍,笼罩了身形,黑袍上绣有苍白色的山脉起伏的图案。 五行帮,阴山派,都属于河清五派之一,门派据点在河清道不同区域,这些人如今居然都被卷入了这片鬼城之中,这说明这片域的实际影响范围已经远超古茗县,甚至蔓延到了整个河清道之中。 整个河清道内,恐怕都要不太平了。 “这东西很邪性,影响范围太大了,这条街区见不到什么生人,即便是邪祟遍地也不应该,恐怕大部分生人都被这鬼东西捕捉了,大量血食贡献之下,它的实力必然会很快恢复,这东西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如果破不掉源头,我建议我们第一个目标就是先把这个戏台灭掉,否则它成长起来,我们都要遭殃。”
看着那一道道生人的身影,庄黎神色沉重的说道。 这些人都有亲朋好友,就这么在面前被邪祟所杀,她却无能为力,让她心中很不好受。 “我没意见,不过这东西很危险,先离开再说吧。”
赵玄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是正面领教过皮影戏台的可怕的,不说那将军皮影的实力,若是其吸食的血食增多,铺天盖地的数量都要压死人。 两人离开了皮影戏台的影响范围,走出了街区,在赵玄麒的带领之下,朝着黄府所在的街区的位置行去。 黄府,在赵兴的记忆之中并不陌生,黄家可谓是整个古茗县最大的豪绅,据说是家中有人在朝廷六部之中任要职,在古茗县,有些事情县令都办不到,但黄府的黄老爷却能办到,只要是古茗县的人,恐怕没人会不清楚黄府的位置。 从赵玄麒所在的街区,到黄府所在的街区,最近的路线也要经过三个街区,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程。 一路上,两人走得很小心,他们发现,其他街区或许是因为没有皮影戏台那种大范围猎杀生人的邪物存在,普通邪祟的实力普遍更强,生出血纹的存在达到了三分之二以上。 曾经他们也听到过附近传来生人闹出的动静,而且不止一次,但往往等他们赶到目的地的时候,闹出动静的生人都已经被害。 生出血纹的邪祟,不是普通的壮血境弟子能够应对的,一旦闹出动静被邪祟发现,很可能撑不过多久的时间,而真正的高手在这种环境下一般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即便有动静很短时间之内也会结束,虽然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卷入鬼城之内的生人增加了,但偌大一个县城,还是在潜行的状态之下,想要碰上一个并不容易。 这让两人感到了一丝棘手,这种情况下,想要聚集人手积蓄力量,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们两人还有了更多的发现。 他们发现,每一个街区之中,似乎都有一只“特殊”的邪祟存在。 他们最先出现的长兴街,特殊的邪祟是那皮影戏台。 随后是邻近的平贺街,特殊的邪祟出自一个类似棺材铺的商铺,不断有诡异的纸人从棺材铺内进进出出,在街区之内狩猎血食。 罗安街的特殊邪祟,是一口古老的枯井,时常会有无形阴灵从其中飘出,在周围一大片区域之内游荡。 最后是赵玄麒曾经去做过除患任务的茶香街,也是两人如今所处的位置,特殊的邪祟是一只生有翅膀的飞夜叉,不停在半空之中巡视,两人的行踪差一点就被其发现。 此时此刻,茶香街的一处民房之中。 “每一条街区之内,都有着一只特殊邪祟的存在,每一只的威胁恐怕都不下丙等,这应该是邪祟的刻意安排,它们就好似街区的镇守者,防止街区之内有生灵能够逃脱,这片域在有意识的捕猎,那邪祀的源头,恐怕还保留着一些基本的智慧。”
庄黎低声说道。 赵玄麒点了点头,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这片域的源头还保留着一些基本的智慧,能够“调兵遣将”,那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马上就要到黄府所在了,先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吧。”
赵玄麒说道。 随后,两人一边躲藏,避开天空中那只飞夜叉的注意,一边离开了茶香街,进入了黄府所在的安元街。 才刚进入街区之内,两人就发现了这处街区与别处的不同。 咚!咚!咚! 地面轻微颤动,有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零碎的金属碰撞之声。 一队成方阵一般的邪祟队伍出现在赵玄麒和庄黎两人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队披甲士兵,六人一队,它们皮肤干瘪,身上甲胄残缺,手中兵刃腐朽,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幽光,那股隐约中的气势和威胁感,比普通邪祟更强。 “刀兵鬼,战场之上死去的士兵经过阴气滋养而成,本身煞气极强,普通血炁很难伤到这类邪祟,并且搏杀能力更强,甚至还保留了一定的军阵意识,数量一多威胁极大。”
庄黎轻声对赵玄麒说道。 两人发现,这片街区之内,不断有刀兵鬼在巡逻,而且数量不少,即便是他们,想要无声无息的潜入都困难重重。 “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赵玄麒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将气息控制到了极致,近乎是失去了生命的行尸走肉一般。 虽然现在的情况,他们想要直接灭掉源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都走到了这里,他还是想要看一看源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起吧。”
庄黎说道,她的手指在身上点了几下,在赵玄麒诧异的目光之中,生命气息也进一步降低。 “我妙音堂医武双修,控制气血,隐匿气息,再容易不过。”
庄黎笑着说道。 这女人的手段倒是不少。 赵玄麒微微点头,也没有反对,两人继续一边躲避刀兵鬼的巡视,一边朝街区深入潜入。 走出大概五分之一个街区的距离,两人的身形忽然同时停住。 嘭嘭!嘭嘭!嘭嘭! 一阵清脆的鼓点声在街道上响起,在他们前方的某个街角处,忽然蹦蹦跳跳的走出了一个半人高的身影。 赤着脚丫,身穿红肚兜,是一个孩童的模样。 只不过这个孩童浑身皮肤惨白,脖颈之上长着三个头颅。 这三个头颅同样面色惨白,脸颊处却有一圈诡异的晕红,三个脑袋表情各异。 中间的脸平静正常,左边的脸笑得变形,右边的脸则扭曲狰狞。 这诡异的孩童左手拿着一个血红色的拨浪鼓,另一边手中拿着一柄黑色小木剑,蹦蹦跳跳之中,拨浪鼓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街区内回荡。 巡街的刀兵鬼碰到这三首童子都自觉退让,而那鼓点响在赵玄麒和庄黎的耳边,有着莫名的力量,似乎和他们心脏的轻微跳动,以及气血的缓慢流通达成了一种共鸣。 躁动之感从体内传出,气血似乎要暴动起来。 一旦气血失控,那么生人气息就会瞬间泄露。 两人站在原地不动,极力压制着体内气血的乱象,庄黎一只手已经点在了双峰之间,辅助以劲力压制,好歹是稳住了局势。 那三首孩童蹦蹦跳跳,从两人藏身的房屋之间走过,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来到了另外一处街角,拐了进去消失不见,那拨浪鼓的清脆声音也缓缓消失。 赵玄麒和庄黎对视一眼,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在对方老巢暴露行踪,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继续动身的时候,赵玄麒浑身的汗毛猛然竖起,百兽之意忽然轰然鸣叫,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还没等他有动作,一个如幼童一般天真清脆的声音就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嘻嘻~~找到你们了哦~~现在该你们当鬼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没有任何预兆,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他们身处的院落墙角,扒着一双小手,探出了三个表情各异的苍白头颅,双眼充满恶意的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