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来说，做事并不难，难的是做事前的心理建设。 而现在姚远要帮忙做的，就是杨戬的心理建设。 云华仙女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姚远不可能不帮忙，所以也只能按照云华仙女说的去做了。 第二天一早，杨戬伸了个懒腰，从树上醒了过来，显得有些迷迷糊糊。 因为昨天哭的太累，所以她忘了洗就睡了，不过醒来后没过多久，她就回想起了昨天的事。 虽然说睡觉有助于缓解人的情绪，但有些东西果然不是那么好缓解的，杨戬的脸唰地又垮下来了。 她左右一望，发现四下无人，连一丝活物的气息都没有后，便翻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砸出了一个小坑。 “哮天犬？哮天犬！跑哪里鬼混去了？”
她大声喊了起来。 只听唰地一声，姚远便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来了来了...这不是在做早饭吗？”
“哼...早饭，就知道吃。”
小姑娘嘟哝了几声，然后掏出了杯子和毛刷，变出水来开始刷牙。 将嘴里带着石炭粉的水统统吐出去后，她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嚷嚷了起来。 “饭呢？”
“这里。”
姚远叼着一大盘子走了过来。 杨戬接过盘子，顺手在他狗头上一摸，结果发现姚远身上有些湿润。 “呀，怎么那么多水？”
她皱眉，“你跑水里去玩了？”
姚远对着盘子上面努努嘴：“看，鱼啊！我不下河，还能去哪里？”
杨戬这才留意到盘中摆放的除了两根小山药外，还摆放着一条大鱼的鱼身。 “你把鱼头鱼尾吃掉了？”
杨戬问。 “嗯...这个嘛...”姚远没有直接答话。 见他不回答，杨戬也没有在意：“哼，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爱吃鱼头。”
小姑娘唤出两根筷子，开始挑那鱼的鱼刺。 不过出乎她的预料，那鱼刺已经被摘掉了。 “咦？你不会是用爪子摘的吧？”
她好奇地问。 “啊...嗯。”
姚远摇摇尾巴。 杨戬也不再追问，挑起一块鱼肉便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她先是嚼了几下，然后突然发觉了什么一样，突然间又站了起来。 “这是你做的鲂鱼？”
她瞪着姚远问。 “嗯，小嘴巴挺刁的嘛，一下子就尝出是鲂鱼...你吃完再说，很好吃吧？”
姚远问。 原来姚远拿来的正是在《诗经》、《礼记》中都有隆重登场的鲂鱼，现代人则是更多地叫它鳊鱼，当然因为某位神一样的男人的诗句后，更多人管它叫“武昌鱼”。如果《礼记》没有记错，它还是后来周王室的御用菜。 但鲂鱼在中国几乎所有河流中都有，偏偏就是在陕甘宁那一片没有，可见周王室是搬往了中原地区后，才爱上了它。 而诗经中“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这一句，更是将鲂鱼比作了当时经过管仲改革后最富有的齐国姜姓女，可见这玩意的地位不低。 杨戬狐疑地看了姚远一眼，然后用筷子挑起了鱼脊位置的一块肉，再度放到了嘴里。 她这次咀嚼的时候还闭上了眼睛，显然是在仔细品味那鲂鱼的滋味。 鲂鱼味道不仅味道美，而且脂肪还多，在人缺乏足够油水摄入的年代，这鲂鱼的味道堪称是极品，就如同菜里没什么油水的日本人特别爱吃金枪鱼和雪花肥牛一样。 咽下去后，她突然一把抓住了狗头： “说，这鱼是谁做的？你做鱼从来都要放生姜的，对吧？而且这味道...” 这一次她的质问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地怀疑了，而是确实有真凭实据。 姚远见瞒不过去，便坦率承认了。 “是令堂做的，她让我抓一条鲂鱼回来，还弄了盐、梅，还有一点点酒，我从昜国那里顺来的...累了一整夜，还没怎么睡觉呢。”
杨戬听罢，顿时就要把手里的鱼丢出去，但扔到一半时手却停到了半空中，终究还是没能舍得。 “干嘛，别丢啊！”
姚远不紧不慢地开口了，“‘鲂鱼赪尾，王室如毁’——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让我们吃口鱼啊。”
小姑娘把盘子放到地上，然后背过了身子，留给了姚远一个后背与后脑勺。 “哼，你们都欺负我！”
她气呼呼地说。 “怎么是欺负你呢？这是在帮你悟道参禅啊。”
大狗子一路小跑，颠颠颠地凑到了杨戬身旁。 见他凑过来，杨戬再度转体90度，把后脑勺留给了他。 “哎，我抓鱼这么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你就这么对我？”
姚远开始上纲上线了。 “呸，你替我妈妈来当说客了？”
她质问。 “瞎说，我只是把令堂要的食材给了她，然后又将她做的鱼拿到你面前而已，她说你应该很久没吃过她做的菜了...” 杨戬不管不顾：“叛徒！我就知道你是叛徒，妈妈稍微给点鱼骨头就把你收买了！”
“鱼骨头我可没吃，我可是拿来做标本的，而且还准备给它刷上一层漆，再雕出花纹，摆在咱们屋子里最醒目的地方。”
姚远一边说着一边挠挠下巴，从里面掏出了一条鱼骨。 杨戬哪怕是不想理他，但看到鱼骨头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把它装饰起来干嘛？这玩意不是多得是。”
“因为我答应这条鱼了。”
姚远一脸的悲天悯人，“虽然没有问过它，但它肯定是答应了我的条件——只要死后把骨头给我装饰，它就让我吃肉。”
杨戬噗嗤一声笑了：“你骗人，它才不干呢，它肯定宁愿游在水里。”
“是吗？你怎么知道？”
姚远反问。 杨戬张口就来：“废话，谁会不喜欢自由自在的，而是被做成架在上面的装饰啊？”
“那可是很漂亮的，而且很华贵的...那可是漆啊！”
“再华贵也不如自由自在地活着更重要。”
姚远终于找到了机会：“是啊...想必令堂也是这么想的。”
方才一度还有些欢快的气氛，顿时又僵了下来。 杨戬和姚远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杨戬将头扭了过去。 “哼，就知道欺负我！”
小姑娘将脸埋入了自己的腿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