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在学校里,陆兰秋欺负方可可的事情,基本上是没有遮掩的。最开始的时候,她或许还有过顾忌,但很快,方可可的软弱、老师的息事宁人都助长了她的野心,她越来越放肆,因为知道方可可家境贫穷,就算自己欺负她又怎么样?是方可可那个没了双腿的妈,还是她那个连话都说不清的中风奶奶?或者是她那个吃喝嫖赌的烂鬼老爸?方可可背后没有人,所以她就成为了陆兰秋的出气筒,到最后,凌虐方可可几乎成为了她的乐趣。直到她有了秦深这个靠山,她就越发有恃无恐了。陆兰秋没想过方可可会胆子这么大,真的将她和秦深告到校长这里,她怎么能,怎么敢?就只是因为她认识的这个齐悦的表姐么?在没被校长喊到办公室和方可可对峙的时候,陆兰秋对方可可,甚至是对齐悦和齐悦的表姐都是嗤之以鼻的,因为秦深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特别可靠和强大,她当然觉得舒苒比不过秦家,但看着现在秦深的爸爸对着舒苒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又不确定了。方可可不仅仅手臂上有伤,就连身上也全是,她又撸起裤管,将在场的所有人看她腿上的淤青和伤疤,这其中有陆兰秋弄的,也有秦深弄的,触目惊心,叫人不忍直视。“这个,是陆兰秋把开水泼在我腿上留下的,”“这个,是秦深踹我,我摔在台阶之上,在尖锐的水泥地面磕到的,”“还有这些……”“我没有——”陆兰秋在人群中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之后,她满眼泪水,又大声说了一遍:“我没有!”
“这些不是我弄的,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好像说得越大声就越能衬得她委屈似的,陆兰秋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眼睛顿时红了,看上去楚楚可怜,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可可,你抢了我的助学金名额,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污蔑我?这些明明就是你在家里,你那个爸爸打的!”
提到爸爸,方可可的眸光瑟缩了一下,她有些仓皇的抬头看向舒苒,舒苒仍旧紧紧的牵着她的手,那双漂亮的泛着冷光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对面的陆兰秋:“陆同学,撒谎成性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没有……”舒苒的目光太凌厉了,陆兰秋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就连辩解的说都没办法说得更加理直气壮。——她本来就不占理。舒苒冷静的看向校长:“校长,这件事,只要您认真去查了,或是去问可可和陆同学的同班同学,很容易就能问得出来。”
陆兰秋有一瞬间的慌乱,但秦深忽然牵住了她的手,这让她惶恐不安的情绪稍稍消退下去一点,她抿住了唇瓣,没有再说话。确实像舒苒说的那样,陆兰秋讨厌、厌恶方可可,几乎是整个班级,乃至整个年纪都知道的事情,而老师叫来这些人一问,很容易就能将事情的经过拼凑得完整。这些同学里,有迫于陆兰秋和秦深的权势不敢多说的,也有漠不关己诸事不管的,当然更有觉得方可可可怜,或是厌恶嚣张跋扈的陆兰秋的,只要有一个人说出了曾经看见过陆兰秋是如何欺辱方可可的,后面的人就有了勇气,七嘴八舌的向老师说出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事情。扇巴掌、撕碎书本和作业、将死掉的长虫放进方可可的书包里、偷掉方可可的卷子、污蔑她作弊当小偷,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让校长引起重视,也让陆兰秋的脸色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白得彻底。就好像有个人将她隐藏的极好的假面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撕扯下来,暴露在众人面前,而这些人里,还有她最在意的那个人——秦深。但秦深始终没有看过陆兰秋一眼,在那些人指认她的时候,在她无法辩驳的时候,也还牵着陆兰秋的手,但是力道却松了很多,陆兰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用力的攥紧了秦深的手,不肯放开。这些欺凌人的过往翻出来,觉得难堪的不止有陆兰秋,还有方可可。在那些同学们的讲述里,方可可始终都是一个任人欺凌不敢反抗的形象,她垂着头,双手握成拳头,指甲用力的掐进肉里,她并不好受,哪怕她知道她没有错,但是这样不堪的事情被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难受极了,整张脸都涨红了。舒苒的手搭在方可可的肩膀上,温润的掌心贴着她身上单薄的起了毛球的校服,将热量源源不断的传输到她身体里去,方可可眼眶有些热,她深吸一口气,又忍住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陆同学?”
在此之前,舒苒虽然能从齐悦的讲述里,还有方可可的性子里猜到,她这两年在学校里都遭受了什么,但一直到那些同学们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出来,她才知道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是她低估了秦深和陆兰秋对方可可的恶意,也高估了秦深和陆兰秋生而为人的底线。他们简直就是畜生!陆兰秋颤抖着唇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动了动牵住秦深的手,近乎哀求的:“秦深……”她所有的倚仗,其实也就是秦深罢了。“你这个小姑娘也太恶毒了!”
林秀云粗暴的扯开了秦深和陆兰秋牵在一起的手,然后护着自己的儿子,朝着陆兰秋怒目而视,“肯定是你挑唆我儿子的!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歹毒!”
其实今天的一切对林秀云这样养在深闺里的富太太来说,冲击不算小,但她还是没办法将自己心中乖巧懂事听话的儿子,和那些人口中张狂霸道的人联系在一起,她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这件事,是你妹妹和这个叫陆兰秋女同学之间的事情,有什么事,你去找这个陆兰秋好了,”林秀云说话的时候,其实还有些底气不足,但对儿子的担心还是占了上风,“我儿子的头被你妹妹打成这个样子,我还没找你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