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北风萧萧、大雪纷飞,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来到了泰昌元年十月十一。 这一日一支长长的人马,第一次见到了这北方风雪,更是艰难的行军。 “戚总兵、风雪太大了,要不今天歇歇吧!”
风雪中,身披大裘的曹化淳牵着马,一只手挡着风雪对一旁的戚金开口。 戚金听到后,连忙取出地图,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在他的身后,近四千挽马组成的长长车队举着火把,拉的老长,足有十数里。 在他的身前,浙兵们为后方车队扫开风雪,而他手中的地图上,距离目标只有不到十里了。 想到这里、戚金对曹化淳大声道:“现在是未时六刻,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天黑。”
“我们距离燕山大营只有不到十里了,要是停下,夜晚风雪加厚,所有人马都得被埋在雪里!”
“那就继续行军,咱家要锦衣卫的人一起扫雪!”
曹化淳大声回应。 “好!”
戚金同样。 那呼呼的北风,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来的更早些,声音之大、让人无法听到身旁同伴的说话声。 一群生活在江南的浙兵,哪里见过这样的暴风雪?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畏艰险的进行探路。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便是一个时辰匆匆过去,大军也不过行进了五里,似乎天黑前根本赶不到燕山大营。 就在大家都要放弃的时候,前方的地平线上却出现了火光,随后是小跑而来的塘骑。 风雪太大,塘骑翻身下马,被吹了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后在浙兵的搀扶下起身。 众人围着他,把风雪挡在外面,塘骑才有力气报道: “请问可是戚总兵部?”
“是!老夫就是戚金!”
戚金大声的回应,而塘骑也道: “腾骧左卫孙代指挥使已经带着腾骧卫的兄弟开出了一条三里半的雪道,请贵部向前再开一里,就能与雪道接连了。”
“好!”
听到这话,戚金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浙兵们脸上也笑开了花。 所有人都干劲十足,一点点的铲雪,最终在两刻钟后,他们见到了正在一同挖雪的腾骧左卫兵马。 伴随着双方互相看到对方,他们挖雪的速度更快了。 这些高到小腿肚子的雪被铲开,随着两把铲子的碰撞,两部正式会师。 浑身尽是风雪,便是眼睫毛都冻出冰雪的戚金和孙应元碰面,孙应元当即行礼道: “戚老英雄,殿下已经在燕山大营为兄弟们准备了烧肉热汤,先回营吧!”
“好!”
听到这话,戚金力气更足了,指挥着浙兵,拉着四千多辆板车向着燕山大营开去,渐行渐远。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在一路的艰难下,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风雪中的燕山大营,而戚金和曹化淳也见到了站在燕山大营门口的一个小个子。 朱由检十岁的身高,在大汉的燕山大营门口人群之中,实在太好辨认了。 此刻的他、穿着好皇兄送的大裘,静静带领军营内所有人马等待着浙兵的到来。 终于、当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明军猎猎作响的旗帜出现在风雪中,等待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可见度不足十米的风雪中,走出了身着甲胄和老将戚金、还有孙应元等人。 “末将辽阳总兵戚金,拜见五殿下……” 见到朱由检,戚金便要行礼,但朱由检扶住了他,只是笑道: “吃的已经准备好了,老将军先叫大军入军营吃点东西吧,刚好我还要和老将军说操练的事情。”
“是是是……”听到这话、戚金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戚元功,而戚元功也当即转身、用义乌话说道: “所有人入营后、把辎重车交给御马监的兄弟,前往五殿下安排的地方休整吃饭,好生休息,明日准时点卯。”
“遵命……”拖得长长的义乌话回应,与四百年后的义乌话略有不同。 朱由检虽然有些好奇浙兵的军容,但也知道眼下需要谈正事,所以对陆文昭和曹化淳道: “文昭、化淳,你们负责把盔甲厂送来的甲胄存入军营的武库。”
“具体的甲胄发放,明日再说。”
“是!”
两人纷纷行礼,随后和戚元功一起办起了交接。 不过这期间戚金看了一眼陆文昭的刀,疑惑道:“陆同知,你这刀……” “不才、曾经拜戚少保之子,戚昌国为师傅,学过两年武艺,而后被举荐进入锦衣卫。”
陆文昭赔笑着解释,戚金这才恍然大悟的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也算是我的师侄了……”戚金松了口气,没想到能在这里有熟人。 至于陆文昭也是赔笑的点头,而朱由检见状,便笑道: “既然是熟人,便等一下多喝两杯。”
“是极是极……”戚金和陆文昭纷纷赔笑,而朱由检见状,便带着戚金向着御马监的衙门行去。 一路行走、等进入衙门后,机灵的小太监为他们解下了大裘,而王承恩已经叫人把饭菜上桌了。 烧鹅,火贲羊头蹄,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椒末羊肉…… 一数下来十几道菜,都是宫中才能吃到的手艺。 朱由检招呼戚金坐下,而交接完东西给手下将领的戚家三子,以及孙应元、陆文昭、曹化淳等人纷纷进了衙门,在朱由检的招呼下入座。 “我年纪尚小,因此就不敬老将军了。”
朱由检一直在用我做自称,因此很明显的给戚金示意关系。 戚金见过了叔父戚继光的结局,也知道了找一个好靠山的重要性,因此即便他提倡行军不饮酒,但还是端起了酒杯道: “军营之中不该饮酒,但老夫得五殿下恩惠,当浮一大白!”
说罢、戚金将手中的一两杯一饮而尽,随后呼气道: “好酒,喝起来好像是御酒太禧白?”
“老将军喝过?”
朱由检有些诧异,而戚金则是解释道: “万历九年、朝廷赏赐我叔父十坛太禧白,当时老夫年幼顽皮,偷偷取了一壶来喝,之后被叔父发现,还挨了二十军棍……” 说道末了、戚金轻笑了起来,似乎在回忆当年的年少和无忧无虑。 不过朱由检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遗憾,只因为他记得,万历九年后的第二年,张居正病逝,戚继光也被贬谪了。 戚金的另外一位叔父戚继美也因为这事被牵连,派往贵州担任云贵总兵,两年后郁郁而终,而戚继光在知道胞弟病逝的消息后也大病一场。 之后、张居正的政敌还是没有放过戚继光,他被罢官回乡,与他关联的其他戚家将领也被纷纷贬谪。 他所训练的浙兵,也在几年后派往朝廷参与抗倭援朝,之后被辽东当地军门诬陷造反而骗杀,余部被解散。 一支当时东亚最顶级的军队就这样被自己人自毁城墙,消失在了长河之中,直到去年戚金得知好友刘綎战死,重新出山为止,这支军队才重新被建立了起来。 政治是残酷的,朱由检清楚,但是就国家而言,戚家可以说是满门忠烈。 如果可以,朱由检也想远离政治斗争,但是他没有办法,便是如眼下,他虽然讨厌,却为了能活命而参与到了其中。 想到这些、他停顿片刻,随后抬起茶杯,放在面前数秒后才自语道: “戚少保与老浙兵,唉……” “是朝廷对不起他们……” 只是一句肺腑之言、但对于戚金来说,却唤醒了他对那个男人的记忆,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