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兵部新入兵马司士卒三营……”
“去岁刑部新入衙役六十队,流放犯人十七万……” “去岁工部……” “去岁都察院……” 皇极殿上,随着六部一个接一个的表功,朱由检神情从容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解决了他们的所需。 这一切被朱慈燃看在眼里,他也不免感叹起了朱由检处理政务的速度。 只是几个呼吸间,就能想出各种解决各部不同的处理方式,也难怪文武官员都佩服他。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朱由检隆声开口,这一次没有人奏事,鸿胪寺卿见状也敲响了铜钟:“退朝……”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那种感觉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朱慈燃却没有那么享受了。 近距离观摩了自家叔父遭遇的各种难题后,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家父亲不愿意坐在那张龙椅上面见群臣了。 说白了,皇帝的知识面也得足够广,最少得粗略的了解行军打仗,治理家国,蠲免流程,大明律法等等各项事宜。 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皇帝要清楚所有衙门的猫腻,才能一一对各个衙门的问题作出解决。 能做到这些,就已经是一个中兴之主了。 然而,想要了解一个衙门,最少得花三年时间。 算下来,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布政司、按察司,这笼统下来就得花费十五年,细分的话,最少得四十五年。 没有异于常人的天赋,正常皇帝哪怕从十五岁即位开始算起,也得到六十岁才能大致了解各个衙门的猫腻。 正常来说,一个皇帝执政越久,他的执政经验也就越丰富。 像李隆基这种,完全是因为四周无敌手而导致的骄兵必败。 眼下的大明,比起开元、天宝年间要显得更加无敌手。 毕竟明军在册七十五万军队里,有三十万人手持后膛枪,而官场的挽马、驽马还有上百万匹。 只要朱由检把税收调回十赋三,然后不顾民力的西征,那他完全可以穷兵黩武的发动一场亚洲战争,将整个亚洲都打下来。 只是打下来之后呢?大明可以消化这些土地吗? 大唐总章年间的疆域也很大,可武周篡位后还剩多少? 这样的扩张,属于是无效扩张。 朱由检更倾向他眼下这种打下一个地方就移民实边的有效扩张。 虽然慢,但是疆域会稳固,可以一步步的把汉人基本盘给打大。 不说别的,如果眼下大明崩溃,那么下一个王朝的历史任务,最少要把汉人占比五成以上的东北四省,北方九省,南方十省,东南三省给占领才算大一统。 至于南州、小西洋、南昆仑、瀛洲……这些因为人口问题可以摒弃的地方,基本都算是无效扩张,不算做汉人基本盘。 所以,人口五成以上就是这个时代的标准,决定了下一个王朝是否收复它,以及王朝末期它是否会脱离主体民族的控制,成为类似“高句丽”“南诏”的存在。 朱由检的国策在消化了麓川和交趾、南州前都不会大变,依旧是维稳,加上中等规模的局部战争。 例如西域和漠北,以明军现在的实力,只需要三万骑兵,六万民夫,外加十二万挽马、驽马,就足够收复两地。 不过即便如此,这样规模的出兵,其费用也将高达数百万两,数百万石。 这笔钱粮,大明暂时拿不出来。 带着略感遗憾的心情,朱由检与朱慈燃走出了皇极殿,在后门上了前往齐王府的象辂。 一上车,朱慈燃就迫不及待的冠冕取了下来,顺带活动了一下脖子:“这东西好重。”
“等你长大些就好了。”
朱由检微微颌首,脸上也挂起了一丝笑意:“今日感受如何?”
“这活计真累人,果然还是齐王叔你做合适!”
朱慈燃话一说出口,朱由检的笑容立马僵硬了。 “可以慢慢来,如果不喜欢大朝会,也可以像在承运殿里一样,躲在自己屋子里处理奏疏。”
为了不让朱慈燃产生逆反情绪,朱由检还是按住了脾气,决定哄着来。 “是可以这么做,但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也太闷了,我算是知道我爹为什么不在京城里呆着了,他根本就不是觉得那些官员难对付,而是觉得事多还不好玩。”
朱慈燃一句话把朱由检说的有些语塞,结果他还是滔滔不绝道: “我爹给人一种他受了委屈的感觉,但实际上我听我娘说,他在大定宫和仲夏宫玩的不亦乐乎。”
“听闻西安、沈阳的铁路修通,我爹还准备让魏大伴在华山和哈喇城修建两座宫殿作为行宫。”
“其实修修也挺好的,到时候我要是去玩,也有落脚的地方,你说是不是……叔父?”
朱慈燃放开了说,但朱由检却明显的脸黑。 显然,今日的大朝会没有让朱慈燃爱上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你是储君,是太子,等你十五岁及冠,差不多也就该监国了,这两年得好好学习。”
朱由检沉着脸对朱慈燃吩咐,这让朱慈燃有些傻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那我的南游……” 一听到南游,朱由检脸色更黑了。 真当他是工作狂?他还不是想休息,可问题是这两父子都不挑担子,只有他来挑了。 原本以为他们长大点会挑起担子,现在看来,老的贪玩享乐,小的也有样学样。 再让这爷俩这么霍霍下去,他朱由检迟早得英年早逝。 况且他也需要时间来陪伴家人,尤其是朱慈烺的性格,如果不好好陪伴,恐怕以后会变得有些孤僻。 他培养朱慈燃,说白了就是知道朱由校处理不过来那么多政务,让朱慈燃分担罢了。 现在朱由校最起码还能担些兵部、礼部的担子,朱慈燃则是完全不想担。 “哪有这么容易……” 朱由检扫了一眼朱慈燃,然后露出笑容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南游吧,下个月出发如何?”
“真的?叔父不怪我偷懒?”
朱慈燃有些惊诧,看的朱由检头皮发麻。
你还知道你在偷懒…… 朱由检咬紧了牙关,继续笑着说道:“玩玩也不碍事,监国的事情也可以往后推推。”“十五岁监国对你还是太早了,回来之后,每年给你四个月假期去探访民生,剩下八个月在我身边学习,等你十八岁再考虑监国的事情吧。”
“叔父!”
见到朱由检如此“开明”,朱慈燃简直爱死他了。
“还是你开明,不像我娘和我爹……唉!”朱慈燃一边叹气,一边双手抱胸,眼睛盯着窗外,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似乎在说爹妈难带,同时也在畅想南游的经历。 瞧着他那模样,朱由检笑着颔首,只是心里在想“我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象辂载着两人向着齐王府渐行渐远,朱慈燃还在感叹自家叔父的开明,却不知已经被朱由检算计到了骨子里。 二人回到齐王府了处理奏疏,也在他们处理奏疏时,朱由校从内帑捐银一百万两给户部赈灾,同时又命令魏忠贤营造华山华阳宫,李永贞前往漠东省哈喇城营造北碛宫。 两宫用银二十四万两,并不算多,因此这次宫殿的修建,并没有人上疏反驳。 得知这个消息的朱由检也没有责怪朱由校,而是上疏说天下宫殿甚多,亲王、藩王府邸已收归国朝所有,建议把所有府邸划给御马监管理、修葺。 若是皇帝出游,可以将这些宫殿作为行宫。 若是皇帝不出游,也可闲置作为日后重臣宅邸赏赐。 大明境内的王府有很多,维护它们需要耗费人力物力,与其这样,不如把王府都划给内廷,作为皇帝的私产。 对此,朱由校倒是同意了,不过这些亲王、郡王府邸的养护也需要年支出二十几万两,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随着春雨到来,整个北方大地都得到了滋润,一时间去年无比严重的旱情也得到了相应的遏制。 不过,有些地方降了春雨,有些地方却没有降,而没有降雨的地方,不免开始遭受旱情。 二月开始,北直隶顺天府、永平府水位下降,朱由检不得已只能命令军备院将二千六百台蒸汽机作为抽水机来使用,以此才得以保障两府之地近百万亩旱田的用水。 与此同时,四川东部保宁、顺庆、重庆、潼川…… 陕西延安、西安、凤翔、汉中、庆阳…… 山西平阳、汾州、辽州、泽州、潞安、沁州…… 河南汝宁,河西西宁、临洮,南直隶凤阳、徐州、淮安等六省十三府四州之地仅仅下了一两场春雨过后便滴雨不下。 虽说每个省的受灾情况不如去年那么大,并且也降了两场春雨,但这些地方的近千万亩旱田依旧无法耕种,水田只能当成水浇田来种,水浇田只能当成旱田来种。 情况比去年好了一些,但也并没有好的太多。 二月初一,朱慈燃骑着他的四轮车,在百余名锦衣卫的护卫下,从北京城的西城永宁门出发,路线是山西-陕西-河西-四川-云南-广西-广东-福建-浙江-南直隶--山东然后抵达北直隶。 听闻朱慈燃的路线,已经将家里母亲接到京城居住半年之久的徐霞客也买了一辆自行车,和朱慈燃的队伍结伴而行。 他们的路线说是南下,实际上等于环游除辽东以外的原本两京十三省。 这条路线不是朱慈燃自己制定的,而是朱由检帮忙制定的。 朱慈燃太子的身份,注定了他要维护大明王朝的统治,因此他所看的一些东西,要比锦衣卫交给朱由检的东西更加真实。 山西、陕西,这是两个已经遭受了九年旱灾的省份,朱由检继续知道当地百姓过的究竟如何,朝廷的新政有没有作用。 至于河西,朱由检想知道的是在三百多万人口涌入后,河西和当年自己所见识的河西,有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例如迁移过去的汉人,是已经被伊化,还是将当地的宗教气氛彻底改变,当地百姓生活的情况如何,能不能供应三万大军西征收复西域。 这三个省份的真实情况,对于朱由检治理大明有着很大的帮助。 倒是四川、云南,广西、广东、福建等六省,朱由检有自信他们是过的很滋润的几个省份,因为耕地数量和人口数量摆在那里。 剩下的浙江、南直隶、山东,朱由检则是想借助朱慈燃的眼睛,看一看当地的人口、人文情况。 当然、这一次是借朱慈燃的眼睛来看,下一次就是朱由检自己去看了。 这次朱由检给朱慈燃放了十个月的假,因为按照路线和必须要去的府县,他最少要走两万六千里。 虽然这一路可以乘坐火车,也可以选择骑他自己发明的旅游车,但算下来还是每天需要赶八十余里路。 这如果放在二十年前,肯定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是在眼下各省省道、府道串联的情况下,对于朱慈燃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 他不仅不觉得困难,还兴致勃勃的在第一天就完成了从京城到居庸关的路程。 他按照朱由检说的,一笔一画的用文字将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 由于旁边有着徐霞客这个写了三十几年游记的人存在,朱慈燃的游记在语句和流畅度上,都和明代的通俗小说差不多。 徐霞客和朱慈燃两人虽然一同环游,但记载的内容并不一样。 朱慈燃的游记,主要是记载了地方人文,并且着重记载了地方上县城的民生和农村的民生有什么不同。 徐霞客的游记则是更加丰富,不仅对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均做了详细记录,还对手工业矿业、农业、交通运输,商业贸易、城镇聚落、少数民族、各地民情风俗做了着重的描写。 两人每到一地,便先去了解当地的人文,等朱慈燃出发后,徐霞客又走遍当地,将当地的各种矿物做好记录,同时记录好当地矿产的开采和冶炼情况。 另外,由于徐霞客就读了许多《燕山教材》,因此每到一地,他就会从水文上去纠正各地的水利设施。 例如二月九日,徐霞客对阳原县的辛其水库修建提出了不同的修建意见,而经过辩证和核查,往往是徐霞客提出的意见最符合当地情况。 至此之后,沿途官员都请徐霞客帮忙查看本地水利。 有的人是真的为了百姓,有的人则是看上了他礼部侍郎的身份,希望他日后能够提拔自己。 总之,这么一来、徐霞客的行程就被耽搁了,以至于他和朱慈燃的距离越来越远。 到二月十五时,朱慈燃已经抵达了太原府府治阳曲县,而徐霞客还在大同府境内为当地官员勘探水文。 “啦…啦…啦…啦……” 二月十六日,在欢快的哼唱声中,朱慈燃带队继续出发南下,今天他的目标是沿着汾水一路南下,抵达一百里外的交城县。 由于沿途都是平路,朱慈燃很欢快的仗着车把,身边的车上是三个体型匀称的东宫太监,身后是骑着马远远跟着的几十名便装锦衣卫。 “这山西的府道还是不错啊,宽阔平坦,出了京城以来,就数这一段路骑着最舒服!”
享受般地吹着风,朱慈燃乐呵呵的眺望太行山脉欣赏着人文景观。 只是他旁边的那三个太监,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东宫之中最胖的三个胖子。 只是连续二十六日的赶路,三人体重骤降十数斤。 再这么骑下去,他们非得成人干不可…… 这么想着,他们眼巴巴的看向自家太子殿下,却发现此刻的太子殿下连脚踏都不踩了,就这样看着远处的景色。 相比较一层不变的京城、燕山、房山,当朱慈燃见到山西这样山峦叠嶂,丘陵起伏,沟壑纵横的自然风景时,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震撼和享受。 远处,黛色的大山绵延起伏,高高耸立,直冲云霄,好似一个个高大雄伟的战士一般,守卫着后方的平原。 比起京城,这地方是纯朴的,就像这里的人一样,像黄土般朴素。 那些在田地里刨食得百姓,看似有些脏兮兮、乱糟糟地,但他们的心地却十分纯朴。 晚明的山西还保留着许许多多汉唐时期的寺庙道观和各种名胜古迹。 与后世旅游的人一样,朱慈燃也会去探访这些地方。 虽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商业化”一词,但出名的地方总是能看到许许多多摊贩。 大旱之下,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大声嚷嚷着买卖,渴望获得一位客人,完成一笔交易。 山西虽然大旱,但汾水两岸还有不少水田存在。 朱慈燃沿路南下,似乎也看够了省道上的风景,继而转向了府道,甚至更偏僻的县道。 走到了县道后,他这才算是看到了大旱之下山西百姓的真实生活面貌。 干旱的田里,一些农夫挑着两桶水来到田里,用手泼洒,滋润旱田之中的番薯、马铃薯等作物。 他们穿着的衣服灰扑扑地,并不是因为干活才穿这一身,而是只有这一身。 在这个时代,自行车的价格虽然不贵,但由于年产量至今没有突破十万辆,因此它的身影往往只存在于城池之中。 朱慈燃所乘骑的四轮四座自行车,沿途收获了不少目光。 随着时间来到午时,没了水的朱慈燃开始捏下了刹车: “没水了,你们留下一个人看车,其他人跟我去村里讨口水喝。”
眼下虽然是二月底,但说到底是农历,实际上换做西历已经快四月了。 因此,朱慈燃骑地满脸通红,自己也从一个小黑胖子,变成了一个身材较为匀称的少年郎。 他这一身粗布麻衣,看上去就像别村的孩子。 招呼了太监后,他带着两个太监走向了前面的村庄,手里拎着十几个空荡荡的水囊。 “汪汪汪——” 一进了村,村里的田园犬就开始了狂吠,不过它们大多都被拴在了门口,对朱慈燃他们造不成什么伤害。 “大娘!我们来讨口水喝!”
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朱慈燃看着在门口菜地提着木桶给菜地浇水的一名老妪,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 “喝水啊?喝水自己去旁边打……” 老妪指了指远处的河道,显然不想让自己刚打上来的水,便宜了这几个外乡人。 “好勒!”
朱慈燃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而是拿着水囊就走向了不远处的河道。
走的同时,他也打量着这个村子的情况。 总的来说,这个村子位于山西太行山脚下,村里的河流应该也是从太行山之中流出的。 这个村子与北直隶的村子不同,朱慈燃经常去燕山县李定国家里玩耍,李定国他们村子的百姓都能修的起白墙灰瓦的小院子,而山西的这个村子,基本上都是土坯房。 房子都是土坯,就更别提院墙了。 所谓的院墙,无非就是一些枯枝插在地上,用藤蔓围在一起的豆腐渣工程罢了。 这样的院墙,朱慈燃一脚就能把它踹蹋。 朱慈燃没有着急去打水,而是绕着这个村子走了一圈。 由于是午后,村里的人不是在午睡,就是在做饭,朱慈燃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能用得起砖石的房屋,结果凑近一看还是村官所。 所里的两个村官似乎也不管事,坐在门口,摆了一张小茶几就边吃边聊。 朱慈燃路过时,他们还不满的瞪了一眼朱慈燃,以为是哪家孩子不听话。 朱慈燃到不以为意,只是乐呵的笑了笑,同时看了一眼村官们饭桌上的饭食。 看一个地方百姓过的如何,看看村官吃得如何就足够了,这是李定国教给朱慈燃的一半办法。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顺天府、宣府、大同府、太原府各地村庄村官的饭食,其中论享受程度,也是从前往后的排序。 顺天府的村官,往往两人坐在自费修建的凉亭里吃喝,桌上再怎么差,也能有一壶四两黄酒,一个肉菜,一个凉菜,外加一个热菜和汤菜。 简单来说便是三菜一汤的配置,比普通百姓吃得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 到了宣府,配置还是这个配置,不过喝的酒变成了地瓜烧。 等到了大同府时,村官们的桌上已经没有了酒,而到了太原府时,饭桌上便连肉菜都没了,只有两个炒菜和一个汤菜,装米饭的捅也变得小了些。 到了太原府时,基本就是一碗炒菜加一个汤菜,凉菜和肉菜、酒水,那是只有过年才能享受的东西。 太原府的一幕,是朱慈燃在汾水边上,有水田的村庄所能看到的一幕,而到了这基本都是旱田的村庄时,村官桌上的东西便让朱慈燃更直观感受到了旱情带来的影响。 即便是年俸十二两银子的村官,此刻他们两人桌上也不过摆放着一盘炒白菜,旁边放着一碗白菜汤和一碟咸菜干,两人手里的米饭也变成了糙米。 吃糙米……这种事情放在官员身上,哪怕是村官,也都能让人感到惊讶。 同样的俸银,在北直隶能让人顿顿吃肉,但到了遭了旱情的太原府偏僻乡镇里,他们却只能吃点炒白菜和咸菜糙米。 村官都如此,百姓吃的又是什么? 壮着胆子,朱慈燃在村里绕了绕。 兴许是大家过的都不好,因此对于朱慈燃这个生面孔,所有人都十分警惕。 只是即便如此,朱慈燃一路上还是看到了许多让他头皮发麻的景象。 木篱笆里,一家七口人坐在院里吃饭,饭桌上除了七碗不足拳头大小的地瓜粥,便是一盆水煮白菜加一碟辣椒。 男主人家里的两个孩子已经五六岁,身上的衣服却破烂地连补丁都打不起,只能将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这一幕看得朱慈燃晃神,直到他走到河道边,才更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个村庄的百姓经历了什么。 三丈宽的河道,此刻却空空如也,两侧水位冲刷出来的土层像台阶般逐渐往下,直至河床最低谷。 任谁都想不到,那条只有一尺宽,并且只有薄薄一层,甚至连脚背都没不过的小溪,居然曾经是一条三丈宽,六尺深的大河…… 这一刻,朱慈燃算是直面了已经遭受九年旱情的山西,也知道了为什么刚才那老妪不愿意让自己打水。 对于他们来说,这十几个水囊也就是一两天的水,但对于那个六旬的老妪来说,这些水却需要她走二里地,来回挑三四转才能带回家的宝贵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