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僵硬了刹那,她竭力维持住了心绪,也不让对面的辛如影和她的狗腿看出丝毫端倪。厉墨北的眼神中满是深意,他唇角堂而皇之染上笑意,致使她紧接着要出言的话,都不免尽数咽了回去。当着他的面说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话,她实在深感艰难,话都到了唇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正厅里陷入沉寂。没人将厉墨北在二楼旁听的事戳穿,下人们都低下脑袋,佯装什么都没看见,连管家都眼观鼻鼻观心。辛如影觉察到她神情那转瞬即逝的僵硬,却兀自当做是话语的不自信。显然这对所谓的夫妻,关系也没多好。辛如影自认看出了隐藏的真相,笑容染上自得,出口的话更是耐人寻味。“陆云起的身份,我也问过了。陆家的唯一继承人,之前还和你有过婚约。很不甘心吧?”
她说话的语气放轻,原本就是妩媚的嗓音,此刻听来有蛊惑人心的意味夹杂其中。“嫁到厉家来,多半不是你的本意。我向来看不惯恩爱的小情侣被迫分开,那两亿我做主你可以留下,陆云起身上的婚约,也不是不能更改。”
辛如影把话说得直截了当,毫不畏惧这些话将来都会落入厉墨北的耳中。总之有厉靖山护着,还有厉家几个董事的暗中支持,辛如影不觉得有什么好怕。何况。等厉墨北知道,她早已经走人了。“没想到辛如影女士,还有帮助已婚女人出轨的爱好。”
厉墨北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万分平稳中还带着几分讥讽。辛如影愣怔片刻,然后满怀笑意,话里还带着几分嗔怪。“既然醒了,怎么不早点过来?知道你不把我这个继母放在眼里,但礼数还是要做足,免得别人说我们厉家教出了个什么东西。”
辛如影的话像是淬了毒,和她姣好的面容毫不相称。当着厉靖山的面,她为了卖乖讨巧,话里还会有所顾忌,但此时可是她带着两个厉家高层。她可不愿吃亏。紧接着,辛如影将接话的空隙全然堵死,不留分毫余地。“也怪我,你出钱买人来冲喜,我这当继母的人,也没有上门先去问一问,谁知道会拆散一桩大好姻缘。”
她说话间,伸出手将纪白染微凉的指尖握住,三四十岁的年纪,长辈的姿态半分不少。但很快,辛如影脸上半是无奈半是叹息的笑意,消散殆尽。纪白染与她视线相对,一寸寸地将手缓慢抽了出来。丁点儿脸面不留。“你上门来,就为了挑拨离间?”
厉墨北直言,出口的话像是揭开了辛如影的遮羞布,将她刚才的故作姿态,彻底变成了笑话。慈母的戏码演腻,辛如影的目光紧锁在从楼梯上缓步走下的厉墨北,要是单独论人,她对这个便宜继子的欣赏也并非没有。只是可惜当了绊脚石,那就注定死路一条。辛如影也不多说,她让人将打印出来的照片扔在桌上,娇媚的眉眼低垂,活像是受尽了委屈。她又是幽幽地叹息,神情带着被误会的无奈。“喏,你当我是故意来找茬,我只是今早收到了这张照片,怕影响到厉家的股票。”
纪白染不愿再看辛如影演戏,她将目光收回,即便垂首看向胸前挂着的蓝宝石吊坠,也不想将余光分散出去。实在是麻烦。她的药方才研制到一半,就这么被恶意找茬的辛如影打断。纪白染将隐约涌现出的不耐烦压下,又让它仿佛烟雾般消散在心中。厉墨北连看都懒得看,他看向身旁不远处的管家,会意的管家立时上前,将这张借位的照片拿起,又递给负责打扫正厅的下人。居然看都不看,直接丢给下人,辛如影的脸色奇差无比,她这时再看不出继子跟便宜儿媳关系算得上和睦,那就相当于有眼无珠。亏她还想着从中作梗,原来是无用功。深觉被愚弄,辛如影从进门来就维持着的解语花形象,也总算是有了片刻的裂痕。“我再怎么样,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
她恼怒下失去理智片刻,但目光触及到跟随而来的两个厉家高层,她又将情绪掩盖。“股票的事,我懂得不多,也基本都是你父亲在关注,我特地将这金融部门的两位正副经理带来了。”
辛如影拢了拢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顺带将貂皮大衣也稍作整理,优雅高贵,而又媚态万千。金融部门的经理总算被提及,激动之下眉飞色舞,又很快掩饰住,装出痛心疾首。他还没能开口说话,就迎上了厉墨北冷冽的目光,嘴边的话霎时间一顿。“赶出去。”
厉墨北的话干脆利落,分毫反应的时间都不曾给予,也听不出语气中是否带有怒火,反倒是显得极为平静。辛如影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这是在当众打她的脸!“厉墨北,希望你做这些的时候,也好好思考后果。”
她再也演不下去,神情阴沉下来,语气中的威胁总算是放到明面上,说话时甚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厉墨北嗤笑几声,那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高高在上的贵妇姿态彻底破灭,辛如影已经阴沉的神情却又骤然转变,她是露出了个笑容。这笑容却和先前不同,没有半分浑然天成的妩媚,反倒是冷意多一些。“是我好心办坏事了,没想到墨北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这样的笑容让纪白染脊背掠过阵阵寒意,几天前她也目睹过类似的笑容。紧接着,就是星辰的失踪。下意识将衣袖给攥紧,纪白染还来不及将辛如影的目的揣摩透彻,耳边就传来了轻飘飘的说话声。“下次可别在花园里偷看。”
纪白染反应不及,她心中诧异又震撼,条件反射般抬首,和辛如影的目光相对的刹那间,她清楚明白中计了。只是诈她的辛如影眼底闪过狠厉,却不再言语,反而是带着笑意转身,得到了答案的她,走出大门的脚步,却隐约透露出几分沉重。果然是纪白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