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生她养她的母亲的另一副嘴脸,那是何其可怖。一口一个赔钱货,就只为了区区五百块,要把她卖给起不了床的瘫子,当保姆。翠芹当然不肯。后来居然被绑了起来。她绝望透了。那时,在绝境中,翠芹才记起了马二郎对她的好。才反应过来,戈玫劝她的话是多么有道理。她怎么就发了昏,这么想不开,一定要抛夫弃子。好在后来,派出所的人来了。把她给解救了出来。这事有了干警的介入。娘家人自然就不敢把翠芹如何了。而翠芹跟着戈玫也学聪明了。照着之前,戈玫吵分家的事情,她也以葫芦画瓢,告到了街道上去了,大场闹剧持续了整整一天。这才将出嫁时,马家拿出来的嫁妆,一辆二八大杠,手表,收音机,还有应该是她的,那二十张大团结。和亲生母亲闹成这样,翠芹的心里也不好过。可就在母亲和弟弟,不管她幸福,要把她卖掉的时候,翠芹的心就已经心死了。所以回村后的第一件事,就特意去了戈玫家里,登门道谢!马二郎听完媳妇说完事情的经过,将拳头捏得嘎嘎直响。“你妈和你弟简直太过分了,我这就去弄死他们,替你出气!”
翠芹紧紧抱住马二郎。“不行!如果你现在去打人,反而是我们理亏。现在我已经拿回应得的,以后的小日子,我们俩就好好过。一起努力,总会将生活过得越来越好的。”
马二郎听到媳妇儿这样说,极为激动。他捧起翠芹脸蛋。“媳妇儿,我以后会卖力赚钱,努力上工,不再和你发脾气,你就在家里照顾好娃娃就成。我会让你活得很快活的。”
一时间,翠芹转悲为喜,重重点头。“嗯,戈主任对我说,夫妻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一起努力,小日子就能越过越红火。我们得一起嫌钱,哪有让你一个人辛苦的说法。”
马二郎笑得像个傻子,他紧紧搂着怀里的媳妇儿,感叹。“之前我错怪她了,这个戈主任好像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呢……”“是啊,多亏了她。”
当天。翠芹都没歇息。直接戴着草帽上工了。这个季节正是收玉米的时候。不管其他人怎么和她开玩笑,嘲讽她。翠芹都不出声,笑笑就算了。一改从前泼辣,蛮狠的模样。戈玫骑车,从田梗上路过。翠芹隔着老远,就冲着她打招呼:“戈主任好!”
戈玫捏下刹车,脚点地。“翠芹同志,你有空,就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情,你看看能做不。”
翠芹意外的“啊”了一声,一脸震惊,“好,有空的,几时,你还有事给我做啊?”
“明天来吧,你读过高中,应该能胜任,我这儿事儿挺多,黄书记批准我招个人打下手,做干事,你想吗?”
妇女主任管的事多,总得配个跑腿的下手。想来想去,村里读书识字的人少,都无法胜任。正好翠芹读过书,好歹是个高中生。而且人又泼辣,能镇得住那些蛮横大婶,婆子的。旁边马上就有人不舒服了。“哎,戈主任!我也是个读了小学的,我也想做啊,她可是犯了问题的污点家庭,凭什么招她不招俺?”
戈玫瞟了一眼旁边接话的女同志。“那你告诉我,优生,优育是指什么?”
“啥?游深,游鱼?”
戈玫笑了,没说什么,将铃铛按得欢快,递了翠芹个眼色,人就骑走了。翠芹立刻笑着,解释给那女同志听。“优生,优育,就是孩子生多了,吃不上饭,不如少生点,将孩子好好培养,教育。这是国家希望能提高人口素质,拟定的新政,很多地方都已经实施了,我们这儿也在宣传了。”
翠芹对着那位女同志说了半天。来凑热闹的大妈婶婆们,个个摆手摇头。“怎么说得这样的,多生孩子,才能养儿防老啊!咋能说少生好的,我看你啊,也要被这戈玫灌迷魂迷汤了……”戈玫要招翠芹做妇联宣传干事,这可是让人眼红的差事啊。不过,眼红也没有用,再怎么,人家翠芹就是个高中生。上头规定,家庭有污点的人是不可以当干部。不过,这干事也不属于干部级别,只不过是个跑腿的。不能转正,不能开会,但比干农活,挣工分还是稳定,轻松一些。最重要的是,方便带娃。正好翠芹也有辆二八大杠,骑着它带着娃,在田埂上穿梭,铃铛摇得响,真是让田地里上工的那些婆婶羡慕得牙酸。听说这事后,王桂香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逢人就说,“你看我儿媳妇玫娃,又勤快,又能干,啥难事都能处理好,瞧瞧,那马家媳妇跟她接触下来,像是送去劳改完,洗心革面回来一样。哪里还有以前那恶毒婆娘的样子。”
“哟哟,瞧你说的,难不成你家玫娃是妖精变的,能施法术?”
“呸呸,你瞎说,你这是宣扬封建迷信,会被抓进局子里的。你媳妇儿才是妖精,你们个个都是妖精。我家那儿媳妇,是个能干人,读过书,脑子转的快,能说会道,当然干啥,啥都行。”
“切……就听你吹……”村民们也没有办法,只得任了王桂香得瑟。谁让他们家没有出个高中生呢?话说回来,整个小岗村也只有三个高中生。戈玫,翠芹,王松。两个都是嫁过来的媳妇,只有王松是本村的。他们不当干部,谁当?马家的事情经过这次危机,小两口摒弃前嫌,关系更加亲密,这日子也渐渐红火起来。夫妻俩满心感激,隔了几天又提来了一条腊肉,登门感谢。死活要塞给戈玫。最后,戈玫也没办法,将小两口留下来,切了半条腊肉,搀着大白菜煮得香喷喷的,一起吃了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