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玫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女人，她刚才注意到，这女人过来的方向，正是方才邻居八卦时，说的婆媳关系不和的那家。“请你认清楚现实，是你儿子撞到了我女儿，应该道歉的人是你儿子！”
“没错，我亲眼看见你儿子将人家小姑娘撞倒在地上的。”
老人也帮着戈玫说话。但那女人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一样，“那又怎么样？我儿子可是男孩儿！”
戈玫眨巴眨巴眼睛，默契地和老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那女人一手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就好像拉到了全世界一样，“我儿子撞你，那是她小丫头片子的福气！”
戈玫完全不能认同，“这和男女孩儿没有关系，你儿子撞到谁，都是应该道歉的。”
“我不！”
女人还没说话呢，那孩子就已经开始叫嚣起来了，“我就不道歉，我凭什么给她一个赔钱货道歉！”
完了！戈玫心中就只出现了两个字。当“赔钱货”三个字从这个才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戈玫就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废了。和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理论地了，戈玫拉着小丫，转身就想走。“等等！”
女人看出戈玫的打算，竟然在后边喊了一声，“你还没让那个小赔钱货给我儿子道歉呢！”
这话一出，老人也不愿意了，“这位夫人，你自己也是女人，何必张口闭口就叫人家小姑娘赔钱货？”
“我叫她赔钱货怎么了？我说错了……”女人梗着脖子喊了两声，待看清楚老人的脸之后，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一只伸着脖子嘎嘎叫的大鹅，忽然被人攥住了脖子。她伸手指着老人的脸，激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您是不是徐飞红老先生？”
戈玫狐疑地转头。徐飞红老先生？岗岭画派的泰斗徐飞红老先生？这样的大神，竟然下凡了？徐老先生虚虚抬了下手，看得出来他对这女人没什么好感，但多年来的修养，也让他做不出不理人的事情来，便微微点了点头，“我是徐飞红。”
“徐老先生！”
女人像是生吞了一个蛤蟆一样，尖叫一声就朝着徐飞红跑过来，“老先生，真是久仰，久仰了！”
女人反手就将自家的熊孩子提溜过来，“徐老先生，您看看，这是我儿子，也在学画画呢，绘画班的老师都说他画的好，您看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到家里给指点指点？”
见着女人变脸像是开花一样，戈玫也没多想。毕竟这是泰斗级别的人物，若是能攀上，她儿子下半辈子就算是吃喝不愁了。但如同戈玫心中所想，徐飞红老先生也不是识人不清的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那男孩儿就摇头，“还是算了吧，我目前没有收徒的打算。”
“别呀！”
女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的机会，哪能这样就让徐飞红跑了，她蹭蹭蹭几步就蹿到老太太面前，一把抢下老太太手上拎着的书包，从里边摸出几张画来，恭恭敬敬双手捧着送到徐飞红面前去，“老先生，您给品鉴品鉴。”
徐飞红面上露出些微难色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包，从里边摸出一副眼镜来。一时不小心，还将包里的一张纸带了出来，落在地上。小丫弯腰去帮忙捡纸，却在看见那张纸上的内容是，“咦”了一声，把画送到戈玫面前去，“妈妈，是诺诺的画。”
戈玫也愣了一下，顺着小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张从徐飞红老先生背包里掉出来的纸张，正是一幅画，而那画的右下角，还有稚嫩的笔体写着“诺诺送妈妈”五个大字。小丫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惊呼一声：“我知道了！”
“什么？”
戈玫顺着小丫手上使着的力气微微弯下腰。小丫兴高采烈地说：“之前小诺诺说想送给妈妈一个礼物，结果这画在公车上不小心弄丢了，小诺诺还哭了好一阵子，奶哄了半天，才哄好的。”
徐飞红自然也听见了小丫的话，原本还因为男孩子的家长实在难缠而打算屈服，替他看看画的徐飞红忽然眼前一亮，伸手就抓住小丫的手，“小姑娘，你说这是你妹妹的画？”
小丫猛地被徐飞红抓住，吓了一跳，待认出是刚才帮自己说话的爷爷之后，也冷静下来了，一张小脸严肃地点头，“这就是我妹妹的画。”
“她在哪儿，能带我去见她吗？”
徐飞红急切地拉着小丫的手。小丫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戈玫。戈玫也面露不解，“老先生，我能问问你想见我女儿的原因吗？”
“我想收她为徒！”
徐飞红也不隐瞒。但这可谓是一语激起千层浪，红衣女人尖叫一声，“徐老先生，是我家儿子先认出你的！你怎么能转头收别人做徒弟呢？”
这番流氓言论让徐飞红脸上一黑，“我从没答应过要收你儿子做徒弟，而且！”
徐飞红拿起小诺诺的画，“这孩子虽然笔体尚且稚嫩，但无论是意境还是心意，处处都比你们家儿子的画作更好，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来的！”
这是实话，徐飞红在公车上捡到这幅画之后，就一直顺着公车沿路的各个小区找人。但这实话停在旁人耳朵里，就格外刺耳了。徐飞红没打算继续理会这女人，转头和戈玫商量：“这画作的主人，是你的女儿吗？我能见见她吗？”
徐飞红一把年纪了，要名望有名望，要能力有能力，戈玫想着这人应该也犯不上专门演戏来骗她，就将人带回家了。“对于我说的，想要收这孩子做个徒弟的事情，夫人你看？”
徐飞红试探地看向戈玫。戈玫摇摇头，“我向来不做孩子们的主，这件事情您可以亲自去和诺诺商量，若是她同意，我自然是同意的。”
徐飞红闻言，多看了戈玫两眼。这世上，竟有如此开明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