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血红色的光芒涨到最盛的时候,整个密室里,都被这种红光照耀着,空气里,似乎有血腥气息在弥漫。而那两张长桌上的人影已经看不真切,将离迫不得已的退开远远的,焦躁却又无可奈何的等待着那红光散去。然而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这屋子里的红光却似乎没有半分消退的趋势,反而越演越烈、越来越浓。“将离大人,不会出事吗?”
天心细声细气的问道,话音里隐隐带着担忧。这么多年修习秘术,却从未听闻过这样的状况,她从心底里感到害怕。将离也害怕,不仅是因为目前未知的状况,还有孟恒辰的情绪,他心里无比清楚这件事成功与否对孟恒辰的重要性,他担心的是,万一失败了……他们,能不能承受得起。他沉声安抚,“血玉铸魂只是传说,也不知真假,近两百年来都未曾听说过有谁真的见过这种秘术。天心,不要害怕,我们尽全力即可。”
“……嗯。”
怎么可能不怕……天心在心里叹息,却还是乖巧的应了声,不让自己退缩。突然间,长桌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来,将离心中一惊,顾不得浓重如雾的弥漫红光,破开上前。然而一人自桌上跳下来,狠狠的推开他。“你——”将离心中一惊,鼻尖一股血腥味弥漫过来。“我、不会,让你们,如意!”
对方恨恨的声音如同地狱魔咒一般响彻在耳边,将离被人掐住了脖子,往后退去。他的挣扎是那么微弱,被扼住的咽喉处发不出半点声音来,直到对方掐着他的脖子退出了密室,天心才察觉到不对劲。“将离大人?将离大人!”
她大声呼喊,却又不敢叫其他人帮忙寻找,此刻正是关键时刻,他们不能被打扰的。从密室门口出来,便是孟恒辰的书房,长长的软榻上,孟恒辰睡的格外安详,因为苏写意在银针上啐了迷药,所以,即使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未曾听见分毫。“……皇、上……”将离微弱的声音从吼间溢出,那人面上闪过阴狠,面上恐怖的疤痕因为她的冷笑而被牵扯开,更加恐怖!“你……你……”她劈手抓过一旁挂着的精致繁复的宝剑,抖开剑鞘,锋利的剑身划过将离的面容,带出一道细细的血丝。“走!”
她低喝一声,推着将离向外面走去。“阿蘅!”
从长宁殿里返回的苏写意见此情形,已不知是狂喜还是震怒了,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刚要扑过去却被长剑逼退。苏写意眼里浮上诧异,颤声问道:“阿蘅?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啊?”
“呵呵,阿蘅?”
对方只是轻声重复着她的话,冷笑弥漫开来,“走。”
苏写意不敢贸然上前,又不敢就这么放她走,想了想,折回书房里,掏出银针迅速扎上孟恒辰的穴位,迫使他立刻醒过来。孟恒辰猛然从榻上做起来,苏写意来不及解释,一手抓着他便被飞快的跑出去,循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写意?”
孟恒辰诧异的喊了一声。“现在什么也别问,快追阿蘅!要来不及了!”
苏写意胡乱的说着,脚下速度更快,然而当她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身影时,却更加震惊。那个方向——竟然是,断崖!“阿蘅!”
孟恒辰也看到了,惊喝一声,撇开苏写意飞快的追上去。苏写意心中警铃大作,到底是怎么回事?蜀国的皇宫建立在半上腰上,风华殿前的那个广场,因为地势所限并不能在周围建立其他宫殿和房屋,也因此,在风华殿前右侧的尽头,是一个重兵把守的缺口——那个缺口的外面,是万丈悬崖。将离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掐着他脖子的女人脸上尽是阴狠之色,长剑所过之处,惨叫声不断迭起。将离以为,那个皇后慕云蘅是个大家闺秀,手无缚鸡之力,却不料——难道所有人都被她骗过了吗?“不许伤她!”
孟恒辰的惊喝声由远及近,侍卫们不敢在动,只是亮出兵器想要阻拦。一手执剑的女子却丝毫不领情,红唇紧抿,眼中杀意外泄,长剑被她挥舞的赫赫生风,一时间竟没有人敢靠近她分毫。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她突破重围,来到边缘上,而孟恒辰和苏写意也一前一后跟了过来。“阿蘅,你要做什么?!”
他喘着气大声问道。苏写意紧随而至,也是不解,“你抓将离做什么啊?阿蘅,快过来,那里很危险!”
那女子慢慢回身,直视二人,布满疤痕的脸上是狰狞的笑意,而她左手掐着将离的脖子,执剑的——竟然是右手!“你不是阿蘅!你是谁!”
苏写意眼尖的发现漏洞,厉声质问。而那人却笑了,挑了挑眉,若不是因为脸上的疤痕,竟有一股风情万种的妖娆,然而却恰恰是因为她脸上的疤痕遍布,这个笑容、这个动作,看起来,都让人心惊胆寒。“我不是,还有谁是?”
“慕、云、蘅!”
孟恒辰咬牙切齿的怒骂,“该死的你快滚过来!”
她用力一推,将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推得向前跌去,十分狼狈的趴在地上。而身后传来冷漠的腔调,“孟恒辰,我终究是算计不过你,事到如今,我认输。”
“愿赌服输!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孟恒辰冷眼看她。对方笑起来,声音有着嘶哑,“可是,我偏偏不就愿意服输啊……恒辰,你还不了解我吗?”
音调一转,忽的低沉起来,“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走进你的心里,可是却被你一夕之间逐出天外。而她,什么也没做,却被你放在心底里小心珍视。你让我怎么服!”
“赌局是你自己定的,慕云蘅,朕给过你机会。”
“哈哈,机会?孟恒辰,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对我的好全是假象!你只是为了安抚我,在安抚一颗棋子!我可以容忍你利用我、可以接受你不爱我,可是你安抚我,是为了把我的身体给那个女人,我绝不能接受!孟恒辰,我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你不是想逼死我么,你不是想让她借我的身体重生么,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意!”
她凄厉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空中,苏写意被她强烈的恨意吓到,连将离、也忘记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仰着头望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看着她把长剑横在脖子上,用力一划,便是一道血注喷薄而出,鲜红色的液体瞬间浸染了她的衣衫,发间那枚血玉玲珑簪已经不见了,而她的长发披散开来,如鬼魅一般。“血玉铸魂,然身死而魂灭!呵呵,孟恒辰,我慕云蘅以血立誓,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复相见——”长音划破寂静的天空,她的身影化作一道血红色的光,消失在山峦与云雾之间。一时间,整个大地似乎都响起了悲鸣。这一生,也从未听过那样怨毒的诅咒。苏写意浑身颤抖的走过来,扶着孟恒辰,脸色苍白,“皇……表哥,现在、该怎么办……”将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扔下一句话便往回跑去,“还有时间!”
孟恒辰似乎也受到了震撼,眼神里是苏写意从未见过的茫然与呆滞,然而将离的话却立刻让他活过来,孟恒辰一把挥开苏写意,跟在将离身后跑回去。密室里,那血红中透着腥味的红光果然已经消失殆尽,十多名黑衣的少女们还围着长桌席地而坐,眼眸紧闭,口中念念有次,脸上冷汗层层。天心焦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浓光方才散去,她才看清这屋里不仅少了将离,就连长桌上原本并排躺着的两人都少了一个!天心急得不行,却又不敢贸然离开。直到将离重新推开门,疯了一般的跑进来,跌跌撞撞的扑到长桌边上,顺手从天心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狠狠一刺便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离大人!”
天心惊声叫道。将离刀锋一转,又刺向了桌上人的心口处,那是去心头血的位置!本以为会是喷薄而出的鲜血,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将离瞬间白了脸色,怒声喊道,“天心!”
天心也看到了这一场景,当即愣了下,迅速接过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滑,然后和将离的手心叠在一起。两股温热的鲜血在他们的手腕间交回到一起,将离另一只手覆盖在上面,口中默念催动秘术,那交汇的献血处便立刻升腾起一股三色荧光来。孟恒辰和苏写意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呼吸不由一滞。三色荧光带着他们两人的血液如同蛇一般钻入被捅开的心口的位置,却在那里徘徊不肯进入。“还不够。”
将离沉声说道,回头看孟恒辰,只犹豫了一瞬间便说道,“皇上,你的血。”
孟恒辰听了这话,毫不犹豫的上前,仿着两人先前的动作划开手腕,将自己的血喂过去,三股血液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荧光爆盛,滴出来的鲜血被凝聚成一颗光球,在她心口处慢慢的漂浮,缓缓的沉入。将离和天心收了手,孟恒辰却不愿收回来,依旧停在那里。将离看了眼他,却对苏写意说道,“弄昏他,替他处理伤口。”
苏写意依言而行,将离和天心也分别收拾伤口。“清心咒。”
将离吩咐了一句,地上盘腿而坐的少女们纷纷睁开眼,点头,又重新闭上。红唇翻转间,幽幽的术语像是低吟浅唱一般,从她们唇间逸出。“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
将离泄气的靠在墙壁上,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