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讲个机遇(1 / 1)

冬月初五,天色阴沉,细雨飘飘而下,这日乃是扶以问生辰。  扶家一家子皆至清虚观,恭请了仙师为已故之人做法事。观中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阴雨之中,更显一派幽静、肃穆气氛。  大殿之中,嘉阳长公主立在前方,扶炫跪中央,侧方与身后乃是其余扶家小辈,以及一同前来的扶家外姓兄弟陈恬。  一场法事做毕,嘉阳长公主先出了殿门,身后陆续跟出了其余男郎。  扶萱和扶炫还留在殿里,沉默着迟迟不愿起身。  扶炫叩首默念:阿父之仇,儿定会替你报了。阿父之忧,儿亦会承你之念全数除下。如今圣人提拔儿做了五兵尚书,头上虽然尚书仆射、尚书令并不管儿子,只那录尚书事余三总给儿使绊子。不过,儿亦不怵,有的是力气与他斗。  还有,您在西阳郡被余家下毒,儿已经从买下的药肆查到了眉目。您再等等,凶手的首级,儿会像挂大周那将军一样,挂在城门口给您过目。  相对于扶炫的正经和发奋,扶萱给她伯父念叨的话便细碎多了。  扶家所有人的近况都被她念叨了一回,末了,说起来自己的私事——  伯父,还是您有眼光,给我挑了个家世绝佳的未婚夫,他给了我一个大宅子,且是还有一个极为富裕的库房。我请阿母和伯母都去瞧过了,他们亦颇为满意,也允许我一人去自由小住。  自然我也付出了一些,不过您莫担忧,并不碍事,你情我愿,他没强迫我,我也有分寸。  近日他亦为你的事在奔波,待出了结果,我会仔细给您讲明。  说到这,那人始终在催我嫁给他,然,因近期我那好友之事,我颇有些犹豫,毕竟……  “走了!你还有完没完了?”

扶炫辣手摧花地往扶萱肩膀一拍,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  扶萱“嗯?”

一声,“你怎么听到了?”

扶炫起身出门,双手背在身后,一派故作沉稳作派,“还有你这般将心里话嘀咕出声的?我再不打断,你是不是要将你好友那些,与你伯父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全给他念叨一回?你也不怕他嫌你吵。”

眼前浮现出扶以问拧着浓眉,压着耐心听她喋喋不休的场景,扶萱哂笑一声,“那我今日就放过伯父一回罢!”

扶炫呵她一声,大步迈出殿门。  走到大殿门外,眼见着扶炫追上扶家众人,已穿过广场,独独留她一人在后,扶萱急急地提裙跟了上去。  “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她的“啊”并非是感叹,而是呼痛的惨叫。  细雨不住飘着,大殿之外,台阶下已然全数氲湿透。因连日细雨,细碎的青苔已长出。  扶萱提裙奔下之时,抬脚恰巧踩在一小块刚起的青苔之上,脚上一歪,立时就是一个趔趄,直愣愣地向下栽去。  所幸人是往前栽倒,并非往后,否则整个人的后背硬生生磕在台阶上,那便是更加不堪设想。  此番动静一出,扶家人一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扶炫和陈恬五感最佳,反应最快。  “萱萱!”

“萱萱!”

两人高声喊着,便往回朝她跑来。  “可有事?摔到何处了?”

摔得着实惨烈,扶萱整个人趴在地上,完全不能动,摊开双手掌心,细密的红口子往外渗血,疼地她眼泪哗哗直流。  所有人赶来,将她围作一圈,不住问着有没有事,扶萱只哭不语,当真只有一个感受——  疼。  疼死了。  “将她翻过来,检查一下。”

身子康复不少,将将能出门的扶潇,率先替无措的大伙做了决定。  实则,在场男郎往前皆是在战场拼杀过,真要处理这般摔伤,乃是小菜一碟,不过此事放在这位小女郎身上,大家因心中过于关切,一时失了冷静显得有些慌手慌脚罢了。  得扶潇提醒,扶炫和陈恬这才缓缓给扶萱翻过身,每人捏着她一只腿骨,仔细检查。  扶潇看着不顾地上水迹,朝扶萱双膝跪地,眉头紧皱,眼中焦急不掩的陈恬,微微提了提眉。  直到陈恬捏到扶萱一处,她“啊”一声痛呼出声,这下,众人皆是看出伤处了。  不等旁人上前,陈恬利落地掀起扶萱裙摆,脱下右脚鞋袜,细细地往上摸了摸。  在这个当口,扶萱亦是挣扎着,就着扶炫的力气坐起身,看着自己愈发红肿的脚踝。  “错位。”

陈恬言简意赅地给了答案。  陈恬两手轻轻拖着扶萱的脚,突地朝扶萱问道:“萱萱妹妹,我又给你寻了一匹马,你可是想要的?”

扶萱不明所以地看突地说这些的陈恬,跟着他的话反问道:“可是你先前不是说一匹难得么?这么快?”

陈恬道:“你问问你潇哥哥,看我是否撒了谎。”

扶萱侧头问扶潇:“当……”  她的“真”还没落,随着一声“咔”的骨头声响,脚上便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  扶萱嘴里惨烈地高呼着“啊——”,伸手往陈恬手臂猛拍,“陈恬你干什么?痛死了!放开,放开,你害我!”

陈恬任由她拍着,口中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接好了,这下便不会有大碍了。”

闻言,担忧着的人们露出欣慰的神色,只有扶萱停手怔忪片刻,知晓自个丢了人,这才抿唇不再抱怨。  待人群逐渐散去,扶萱被扶着站起身,她抓着扶炫胳膊,冲着陈恬愤愤道:“你方才哄我的是不是?我的马呢?”

陈恬讪笑,“当真没寻到。”

扶萱遗憾道:“真难。”

那马是被扶炫为了救她而杖杀,扶炫自然不好接话,只问:“我背你回去?”

扶炫说着话,就要蹲身下去,正在这时,漠七上前,“主子,有些事。”

扶萱最后是由陈恬背上的马车,她一身脏污狼藉,衣裙披风全是水渍,沾在陈恬身上,将他的玄色大氅印出不少印迹。  扶潇看着二人方向,遗憾地摇了摇头。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万事皆讲个机遇,若陈恬在二月前进这建康城,那圣人赐婚赐给谁,倒说不准了——扶潇这般想着。  这日当真不算个好日子。  这厢,扶萱伤了腿,那厢,远在西阳郡的谢湛亦是伤地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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