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始来,秋菊盛绽,所谓“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晨颐宫中,数棵金灿灿的金丝菊婀娜多姿,芬芳充溢大殿。 晨颐宫的主人姜淑仪慵懒地斜斜靠在主座上,看着大殿角落那只比鸾坤宫那只还漂亮的,此刻上蹿下跳的鹦鹉发呆。 今日在御花园散步消食时,她突地当面见到了那位意气风发的郎君。 仍是熠熠黑眸明亮如星,挺拔身姿如松似柏,原先高扬的发尾如今全数被墨玉冠束紧,面目愈加冷肃,瞧起来稳重深沉了不少。 看她出现,他出神地盯了几息她高隆的腹部,这才朝她行了个礼。 姜晓从怀中掏出那品相中等的玉佩,手指沿着纹路不住摩挲。 原本以为只是人生匆匆擦肩的过客,最终她进宫,他回了府,便是两厢再无瓜葛。哪知随着深宫日久,情窦初开时,曾因脑子发热而对他身子蠢蠢欲动过的心,如今还在激烈地为他跳动。 有些事,既是他想要做的,她也不妨为他助力,加上它一把火。 看着进出殿里忙碌的贴身宫女,姜晓若无其事地将玉佩收起,吩咐道:“备辇,本宫去探望下皇后。”
夏荷微惊,面上不敢太显,恭敬应下。 ** 在姜淑仪离开后,余皇后让人去东宫传话,说是想要见太子一面。 传话的人并未去东宫,而是先是去了勤政殿请示穆安帝。 穆安帝接过魏公公端来的参茶,沉吟片刻,蹙眉道:“那就去传罢。”
传话的人走后,魏公公低声道:“陛下,眼下都是戌时了,皇后殿下怎还传唤太子。”
穆安帝睨他一眼,“你个老东西,心知肚明的,还要我开口说出来?”
魏公公忙赔笑道:“老奴可不敢胡乱揣测。”
穆安帝叹道:“人各有命,天意难违。”
去年余氏怀小公主时体质便比常人弱,小公主还是早产,彼时陈太医令说并无大碍,将养一阵便是,直到林页上任新太医令,才查出其病入膏肓的症状。想必往前多次用药,早已伤了根本。 自禁足起,余氏便病体沉疴,此番再见太子,怕是要做出最后叮嘱了。 ** 陈逾接到宫人传话后,匆忙赶至鸾坤宫。 一路上,他本是以为母后身子有异,一颗心高高悬着,到了鸾坤宫后,见他母后的精神似乎较之昨日更矍铄,这才深吐一口气,放下心来。 余皇后见一表人才的皇儿前来,脑中不受控制的回荡着方才姜淑仪与她说的那番话,难免悲从中来,仍旧不失光亮的双眸渐渐湿透。 “妾身可真是羡慕皇后,有个那么显赫的母家。妾身一介商女,除了点臭钱,可什么本事也没有,真遇到什么不测,便是被人草革将尸一裹,抛在那个犄角旮旯也无人知晓。皇后就不同了,余家家大业大,若皇后遭受委屈,怕是余太宰要与陛下闹翻天罢。”
“皇后莫怪妾身粗鄙,妾身是真心认为皇后福气好,膝下太子、皇子、公主皆有,太子殿下还是这大梁未来的皇帝呢。便是往后陛下百年后,太子继位,想必余太宰还能帮扶新帝,使新帝不用那般操劳。”
“不过,妾身其实也在想,圣上还正值壮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将来必有许多子嗣的罢。有余家那般存在,太子……真能如愿么?”
“圣上真能将这天下,交给外祖家那般强大的太子么?”
“皇后,您可是余家与太子唯一的牵连了,皇后在一日,咱们太子就有依靠一日……” 陈逾不解地看着出神的余皇后,呼唤道:“母后?母后?”
“哦。”
余皇后回神,而后故作轻松地笑道:“逾儿来了。”
话毕便躬身咳了起来。 陈逾帮她轻拍后背,待她咳停后,轻声问:“母后怎这个时辰还未歇着?传唤儿臣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余皇后深深看陈逾,上下打量他的面容,问道:“你大舅二舅可有找你?给母后说实话。”
除逾顿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道:“大舅来过东宫一趟。”
余皇后脸色一变,顿觉仿佛锉刀正一刻不停矬着心脏,丝丝刺痛。 她明知方才姜淑仪那番话多是在逼迫她,可此刻不得不承认,她那兄长一向所谋甚多,心比天高,余家不会错过机会牢牢抓住这个心思单纯的儿子的心,意欲渐渐影响他,利用他,往后说不准,待他登基后,还会掌控他,甚至废黜他。 她急问陈逾道:“他说了甚?”
陈逾见他母后一脸焦急,宽慰道:“母后安心养伤,莫多想,大舅不过是寻我下棋闲谈罢了。”
余皇后满脸失望,摇头苦笑,继而再次咳了数声,好半晌才缓过来。 “逾儿!你为何要骗母后?往前母后说过的话,你为何不听?你答应过母后再不见你二位母舅,为何出尔反尔?你要这般,你父皇往后,可如何能安心将这大梁江山交付在你手中?”
她满脸痛色,双眸泪湿,看着陈逾既失望又心痛。 陈逾对余皇后的过度担忧不甚理解,开口道:“母后,儿臣与母舅乃是甥舅,母舅心有不豫,儿臣陪着下个棋,怎就……” “你……糊涂!蠢货!”
余皇后再不克制,大声叱责了起来,“你怎这般蠢!”
陈逾被余皇后突然而来的斥责吓懵了瞬,待反应过来其母后是真的动怒后,立刻离座,跪在余皇后身前请罪,“母后息怒,儿臣错了。”
余皇后看着身前的儿子,两行后悔的热泪自眼角淌下。 想当初既是明白兄长们别有所图,便应该将逾儿与他们彻底隔开才是,还任由这儿子隔三差五去余府和余家庄子游玩,甚至,还将余家旁枝的女郎允进了东宫,当太子侧妃。 悔不该当初优柔寡断。 余皇后无力一叹。 ** 秋风吹进庭柯,黄叶丹枫零落。 清溪园中,石榴挂了满树,夜间,沐浴后,扶萱返回内室。 她一边走,边朝婢女吩咐道:“玲珑,莫忘了取个巾帕过来给我绞头发。”
“女郎,有的,放在室内了呢。”
玲珑道,“你先进去,奴再给你取套熏好的衣裳来。”
大梁盛行熏衣熏被,是以,主子们的衣裳都是洗净后专门熏好再穿的。清溪园屋子众多,但就住了扶萱一个主子,这衣裳也在专门的厢房里熏着。 方才本是准备好一套寝衣的,哪知她意外地一抬腿,将整个托盘直接踢到了水中,只得用帕子吸了吸水,赤着身回屋。好在全程都在室内,也不算太凉。 扶萱朝贴身婢女嗯了声,细白的手推开屋门。 进屋后犹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满目盈起闪闪的泪水,她哼着悠闲的小曲,仪态闲闲往自己妆台走去。 倏地,她顿住了脚步,滞在原地。 四目相对,扶萱惊地微有迷离的双眸陡然大睁。 似是不相信眼前所见,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再次看向自己的床榻。 就在那处,白衣郎君脊背笔直地端坐着,手中犹还捧着一卷书! 见她出现,漆黑般的眸子一目不错,直直盯住她,眼中似要窜跳出火花来。 随着他上下梭巡的目光,扶萱低头看自己的身前。 耳边忽地嗡嗡作响,扶萱怔了一瞬,而后极快回神,转身朝外快走几步,“砰”一声将内室的门关严,又哒哒地去窗边,检查了一番窗牖是否露着缝隙。 这才随意扯过屏风上的衣裳遮到身前,走至谢湛身旁,指着他,一连低低地嘣出好几个“你”。 谢湛被她喊回神,伸手抓住她那小指头的指尖,一扯,便将人扯到了膝上坐着。 自那日鹤园一别,他忙于公事,夜里来时她早已歇息,算起来,两人已有数日未见,他自是对她日思夜想,今日提前过来,抱着的目的也单纯不到哪里去。 然,他哪猜得到,一见面,没给他任何时间缓冲,她就是这番模样出现? 灯火通明里,看她曳着纤腰款款而来,雪腻酥香全数呈现,他能如何? 只剩绷直着身子,口干舌燥,浑身气息滚烫,满脑子都是与她过往的红帐香暖,满眼都是她发梢水珠滑下去,途经过的深深浅浅。 除此之外,当真一丁点其他的都容不下。 “你怎么来……唔……” 扶萱的问题被尽数吞没在郎君炙热的吻中。 谢湛抱着她柔软的身段,嗅着她满身馨香,自顾自地将理智全数抛却。 这般情况下,他若是还能忍,便真的是得了什么毛病。 扶萱被他搓圆揉扁,渐渐迷离,没多久就没甚抵抗力地闭上了眼睛。 “女郎,你怎的关门了?奴可以进么?”
屋外突地传来玲珑的问话,听着脚步渐近的声响,扶萱刷地睁开眼。 “唔……” 扶萱猛地扯住谢湛耳朵,将结结实实黏住她的他,整个人往反方向拉。 她压着不平的气息,高声朝外道:“等等!”
而后从谢湛腿上跳下地,又将他塞进床里,拉住床帐,这才往门口方向走。 见扶萱开了一条极小的门缝,玲珑抱着衣裳,笑道:“女郎,我取好衣裳了,刚刚熏好的。还有你要吃的桂花酒酿,秋月他们也准备好了。”
扶萱看向玲珑身后,果然,端着酒酿、漱口用具的几个婢女已等候在了外间门外。 扶萱将门开地大了些,手伸向玲珑,吩咐道:“东西给我,让他们下去。”
玲珑诧异了一下,听话地将手中衣物递出去,却是不解地问她:“女郎,你不绞头发了么?”
扶萱一向娇生惯养,绞头发这样耗时的事嫌少自己亲手做,这一举动实在太异常,玲珑百思不得其解。 扶萱微叹一口气,一把将玲珑拉近自己,朝她气声悄声道:“你先听我说,闭嘴莫要出声。”
玲珑立刻紧紧闭住双唇。 “谢六郎在这儿。今夜不用守夜,找个理由,打发他们通通去外院,莫要进来。”
玲珑双眸溜圆,屏住一口气,连连点头。 自从上回女郎带她去鹤园见张女郎,结果见到那位谢家主是毫无忌惮地跟着女郎进了内室,女郎并未驱赶,她才忽觉不同,那日后来听到了内里的动静,她自然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可那里毕竟是别院,此处乃是扶家啊,那谢公子竟然堂堂正正地夜闯香闺? 玲珑猛地再提起一口气。 但她素来机灵,只惊诧了没多大一会就调整好了情绪。 “女郎,放心。”
看玲珑神色平静地退下后,扶萱阖住房门。这个婢女历来便是做事稳妥,她倒是并不忧心。 此时的谢湛早不是平素运筹帷幄的谢湛。 虽是与扶萱有过多次颠龙倒凤,但这还是头回真正意义上躺在她的床榻。 此刻,他深陷在溢满水仙馨香的柔软被褥中,整个人一时轻飘飘的,似一个纸鸢般飘荡在空中;一时滚烫烫的,像内里正盛满沸腾液体的一个铜鼎。 这位情绪内敛、早练就一身喜怒不辨本事的郎君,在扶女郎这里,称得上纸老虎般不堪一击。 扶萱关门,转身,抬眸四顾,寻着地方放手中物品。 听得门口极轻的、却不是往这个方向来的脚步声,谢湛猛地坐起身,掀开床帐,好整以暇看着扶萱,端着连哄带诱的声音,道:“萱萱,是你来,还是我过去?”
有区别么? 扶萱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自暴自弃地深吐了一口气,抱着衣裳和巾帕,往谢湛身侧挪步。 行至床沿坐下,扶萱道:“我头发还没绞干。”
谢湛看了看她白生生的腰背,还有抱在怀中,欲盖弥彰挡在身前的衣裳,按捺住心中激荡,缓缓吐息。 平复后,他将扶萱手中巾帕取过,道:“我帮你。”
扶萱微瞠双眸,而后又颓了双肩下去,蹙眉回他:“你哪会。”
谢湛看她眸光亮起又黯下,眉梢轻轻提了提,再没说话,往她身上盖上自己的外袍,捉起她的一缕青丝,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扶萱诧异地看着眉目专注的郎君,像呵护着至宝般对待自己的头发,满意地勾唇笑起。 沉默片刻后,她娇声问:“你怎么什么都会?”
“嗯?”
谢湛看她一眼。 扶萱掰起指头,细数他的卓越能力:“写诗作画、裁决狱讼、挽弓举剑、动手果脯啊,还有,亲吻也很会,床……” 突地想到听风苑的两个美婢,扶萱一顿,兴致勃勃的气焰一下便熄灭彻底,心情倏尔全无。 她抿了抿唇,不再看谢湛。 暗自觉得自己有些亏。他都有两个旁的,自个就只有过他一人。 叭叭的夸奖突地停住,谢湛看她,敏锐地察觉出她的低落,思忖片刻,几分不悦地问:“怎的?你不满意?”
别有深意的问话入耳,扶萱双颊绯红,而后瞪他一眼。 美眸含娇带噌地瞪来,看在郎君眼中是别有一番风情。 谢湛徒手摸了摸扶萱的发丝,心中有数后,什么也不说,将她人掰来朝向他,揭开披在她身上的绣翠竹白衣,高挺的鼻梁直往心仪已久的地方去。 扶萱哼唧了一声,脖颈高高弯起。 娇地不能更娇的呜咽,只会让那压制住的心思反扑地更猛烈。 “旋暖熏炉温斗帐,鸳鸯绣被翻红浪。”
事起前,扶萱终是问出了心里想问的话。 谢湛脸色沉了沉,不屑般地“嗬”了声。 扶萱挡住那股灼热,死活就是不允。 “你倒是说说呀。什么时候用的,用了多久,当初在鹤园,是不是回了听风苑也在同她们……还有,你该不会是一回就招俩?”
谢湛再听不下去这般胡言乱语,咬牙恨恨地低吼了句:“扶萱!没有过!”
扶萱顿住。 好半晌,才拉长了尾音,“哦”了声。 谢湛刚要继续,扶萱又不依不挠地问:“那你如何知晓这些的?你总不会天生便会罢?你怎么这么会的?”
谢湛耐着性子,淡声回她:“勤学,好问。”
“你看的书?什么书?问的是谁人?”
扶萱好奇十足。 真的,这个时候她话这般多,简直是在故意考验郎君的忍耐力。 很显然,谢六郎经不起这种考验。 谢湛提溜起人,泄恨般地堵住。 “来,我一页页仔细同你讲解。”
扶萱呜咽一声,像一条被一刀拍傻的鱼,霎时闭了嘴。 这回,“一页页的讲解”终是让扶女郎心悦诚服。 ** 太和四年的九月,是一个颇不平静的九月。 先是皇家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头传遍建康城用药媚宠的大梁皇后,余氏因病薨逝,丧钟敲响,讣告天下,举国哀悼;穆安帝年仅十三岁的四皇子失足落水溺亡,其母杨贵人痛失爱子日夜神伤,穆安帝为表关切,封赏其为贵嫔,给执掌后宫之权,暂掌皇后凤印;姜淑仪生下九皇子,破格封了淑妃。 再是朝堂亦风起云涌。 大梁大世家张家家主由豫州回建康城,张家的几个郎君亦有不同程度的升迁,张家算是重回朝堂中心。 此外,因余家二房余翼有勾连外敌的嫌疑,被捕入大理寺,其所占的吏部尚书空缺,朝中便有人提议,辅国将军扶以言往前便有此职位经验,莫若再次担任此职。大梁朝政本也军政不分家,穆安帝欣然应允。 如此,扶以言再次接管上吏部,掌管着大梁众多官员资料以及人事任免权,影响着诸多官员的仕途。 一时之间,扶张两家阴霾散尽。 两个家族本就交好,往前扶以问还在世之时,便与张家主谈论过结亲之事,即使扶家出事,扶萱仍因嘉阳长公主提议,与张五郎张常明相看过,还没定论之时,接连着,张家主也被外派,这事便被迫搁了浅。 如今两家逐步兴盛,张家便主动找到扶家,再次谈起结亲。 太和四年,十月。 国丧大礼之后,建康城的各家宴席再次举行。 张家宴厅中,丝竹管弦鸣奏,觥筹交错,一派热热闹闹。 扶以言听得张家主所提及的,扶女郎与张五郎的亲事,端着酒盏的手短暂地定了一瞬。 沉吟片刻后,他回张家主道:“令郎一表人才,不骄不躁,能与令郎结亲,扶家实属有幸。然不瞒张兄,我扶家草莽起家,又只得这么一个小女郎,全家男郎都惯着,从小被惯地贪玩任性,主意还大,且亡妻故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替小女擅自做主。所以,这事儿啊,我还当真得问上小女一句,而后才能定。”
扶以言这话说地真挚诚恳,俨然一副推心置腹的态度,张家主自然不会不理解。 他抚摸着胡须点了点头,“贤弟所言极是,是得听听他们的想法。”
扶以言正以为这事暂且说到此处,却又听张家主道:“但有时,也不能全由着他们的意思。就比如……哎,贤弟也曾听过我那二女婿之事罢?”
扶以言与王子槿曾同在明月山庄养伤,是知晓其伤残一事,但王子槿缘何伤残,又为何得其岳丈感叹,他还当真不清楚。 遂只拣着自己知晓的事道:“张兄那贤婿虽是暂且不便行动,但早晚会恢复如常的,张兄也莫忧。虽是脱离了王家,但王六郎才情出众,名声已是显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天下父亲皆是相似的,若提到内心真爱的子女,有时候顾虑极多,说的话甚至比妇人还要细碎。 张家主叹道:“不,不,我说的不是他的身体之事,是我二女儿,现在是要闹着要与他和离。”
扶以言人是温雅一人,但正如他所言,扶家乃是草莽出生,往前皆在军营之中磨练,且自家的子女皆未婚嫁迎娶,对于这种下一辈的纷争,还当真是没有什么经验。 听得张家主的话,他并未接话。 张家主也未想多言,又道:“总之便是,这门亲事往前也是她亲自选的,如今要解除的,也是她。”
见他愁眉苦脸,扶以言宽慰道:“张兄莫要心忧,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合不来的人,处在一处也是折磨。况且令嫒还有张家如此倚靠,焉知她不会过地如意?”
不得不说,这本是建康城还算显赫的世家张家,能与扶家这个没有根基的新晋士族交好,也是有原因的。 就比如对待自家女郎这点,堪堪如出一辙——爱女如命。 张家的两位女郎皆是张家主的心头肉,出嫁时的嫁妆规格毫不逊色与顶级世家的女郎,如今张瑶要和离,张家主忧心的,自然不是她的物质上,更多的,是心tai上。 得扶以言安慰,张家主道:“贤弟所言甚是。”
二人对饮片刻,张家主复又道:“我记得,贤侄之中,只有大郎成了婚。我三弟家便有未婚配的女郎,不知,贤弟以为,配与二郎如何?”
张家主的三弟乃是御史张毅。 算起来,彼时扶以言再次回朝堂,正是张毅与陈恬一唱一和之下促成的。 虽不知此事,但张家门楣已是比扶家高了许多,最主要的是,从这近两年来的交往中看来,张家人的品行不错,故而,扶以言笑回:“自是好事。我回头与二郎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