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秋园”的大门甫一关上,进入安全地盘,扶炫便将扶萱往身前一拉,绕着她走了两圈,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扶萱突地被他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盯视,只觉不明所以,她蹙眉高声问他:“扶炫,我这毫发无损,你在看什么?”
扶炫意味不明地“哦”了声,转身朝屋内走,在空中给扶萱留了句话—— “进来。”
扶萱回身看一眼谢湛,跟着扶炫走了进去。 及至室内,扶萱便见扶炫已落座在厅中间的坐榻上,一只长腿舒展着,一只长腿屈起膝盖,支起他的手肘。是一种嚣张跋扈的坐姿。 扶萱见惯不怪,走到置了一碟糕点的高几旁,捻了一个吃起来。 扶炫大致问了扶萱在幽山郡的经历,末了,轻飘飘道:“我要成亲了。”
恰如平地响惊雷,吓地扶萱一口气没提上,被含在喉中的芙蓉糕蓦地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诚然,扶炫作为一家家主,比上头四位兄长先成家并无不妥,但惊人就惊在,她离开广陵郡,与扶炫分别仅短短半个月而已,他便定下如此重大之事了? 扶炫性子恣意不假,可这般迅速定下终身大事,未免草率了些。 扶萱心中草率行事的扶炫对此事不以为然。 他睨了一眼小题大作的扶萱,见她咳地满面通红,眼神不耐烦地放下支起的腿,甩着长腿走过去,替她拍起背。 扶萱咳停,拿过身旁的茶咕噜噜地灌了一大杯,这才瞠目结舌问:“你说……你要成亲?同谁?”
“救的沈家那位。”
扶萱蹙眉思索了片刻,这才明白是说的是沈云婉。 她咽了口不可思议的口水,问:“她对你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至于罢,好歹,她也是这徐州世家的嫡女郎,而你……” 扶炫蓦地打断话:“我怎的了?堂堂南郡公娶她,是她的造化!”
扶萱摆手,她自然不是以为扶家男郎配不得谁人,更何况扶炫如此优秀。 她上下扫视扶炫的穿着,狐疑地问:“可你莫不成忘了,你当下是个‘侍卫’啊扶炫。你何时求娶的?她当真应了你么?”
“嗬!她有什么不应的?我救了她几次不说,侍卫怎么了?她就不能是看中我气质非凡,一表人才!”
扶萱怔了怔。 竟没料到那沈家女郎如此大胆,敢委身给一个为奴仆的侍卫。虽说扶炫这侍卫仅仅是个假身份,但能在此情况下下定如此决心,由此可见,那沈女郎慧眼识珠,气概也当称英雄豪杰。 如此一想,扶萱不觉心中升起对沈云婉的佩服之情。 扶炫的性子虽是嚣张孤傲了些,不大会疼人,但那沈女郎瞧起来是温柔端庄,姿色出众,家世不俗,是能当得起扶家主母的。 扶萱暗自替扶炫欣慰了一番,继而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颇有江湖义气地朝扶炫信誓旦旦道:“有什么我能帮你二人的,你尽管吩咐。”
扶炫甩腿回了坐榻落座,矜傲地饮了口茶,放下杯盏,这才轻飘飘地道:“你找人派个媒人上门提亲。”
若是这二位兄妹是旁家的人,扶炫这一句话就应当是一声晴天霹雳,能将人霹地定在原地凌乱那种。毕竟,连亲都没有上门提,八字没有一撇,扶炫方才便说他要成婚了。 可这是扶家两兄妹。 以扶萱的亲身经历看来,与郎君两情相悦后,对方值得托付终身,那提亲、成亲便是理所当然。 是以,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开口朝扶炫建议道:“你当下不适合挑明身份罢?我派人上门去,总归不能以你当下侍卫的身份,怎么说,你也是娶个公爵夫人,不能如此草率不是?”
既然那日沈云婉接下了他的信物,扶炫便对此事并不如何担忧,经扶萱如此一提醒,扶炫更是不如何急切了。 思索片刻后,他道:“那便不急,待这处的事情了结,回了建康城再说。”
对于扶家而言,扶炫的终身大事当真属于一件大事。 一想到会有别的女郎进门,往后扶家便不是她孤零零一个女郎,扶萱喜不自胜,当即便将此消息写在了给嘉阳长公主的家书中,传回了建康城。 此外,为了提前与未来堂嫂联络感情,扶萱当即便决定,要邀请沈云婉共聚,回屋后,便选了几套衣裳首饰,命人熨平整、熏上香。 看着自家女郎未得休整,便哼着小曲在屋中兴奋忙碌,听闻扶炫之事,玲珑有些狐疑地问扶萱:“女郎,你是要在这‘赋秋园’举办雅集么?”
扶萱垂眸略作思索。 自去年扶家兴起后,她倒是办过不少雅集小宴,不过是熟能生巧的事,她确是总结了许多经验,真要办雅集,她也不慌。可当下她虽是谢湛未婚妻,但二人始终未成婚,她还不算这“赋秋园”的主子,以宾客身份在此办雅集,始终有所不妥。加之她在这广陵郡未与任何女郎相交,贸然办雅集,连邀请的对象都没有。 扶萱便决定道:“不了,不如邀请她出游。陌上花开之时,赏春最佳。”
玲珑狐疑一瞥,二月初而已,草芽新生,枝桠新绿,除了几棵春梅,何处来的花开陌上?饶是她心有不解,却异常配合地未劝阻扶萱。 扶萱出了屋,亲自去寻秦管事,问了几处广陵郡适合郊游之地,最终定下了一处可以临水赏景,叫“浣花溪”的地方。 ** 二月初十,穆穆清风,吹衣拂裾。 扶家小女郎与沈家女郎相聚“浣花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