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亥时末,整个扶府前院仍旧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不休。 南郡公因有公爵在身,这成婚自是按高级的规制来。来往宾客便不止有与扶家交好的家族,皇家那些比他低等级的人士,亦来了不少。其中端王自不必多说,康王、翊王、齐王等皆来道贺,如此一来,前院人声鼎沸,交谈声、闹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沈云婉在房中规规矩矩地坐着等扶炫,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喧嚣,虽是百无聊赖,却未起身随意走动。好在却扇放下后,她能正大光明地打量所处环境。 这间房间十分陌生。除了红绸布置显得有些热闹,四处皆透着男郎的冷沉气息。房内除去几个必备家具,并无多余书画花草装饰,唯一算得上装饰的,约莫就是墙上的一柄长剑了。 视线落于长剑的剑穗上,沈云婉倍觉熟悉,瞳眸微震,思绪一下飘远—— 那日沽山遇匪,她看着身子上方俯下的两个狰狞面目,心中是何等绝望,哪知衣衫褴褛的他从天而降,救下了她,又背了他一路。在道观中遇险,他命令她闭目后,以一当百地与对方砍杀,将她牢牢地护在怀中…… 沈云婉不自觉地起身,行到挂剑的墙边,取下长剑来端详,倏尔想到,这把剑的主人与她交谈甚少,朝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似命令—— “抱紧,闭眼!”
“睁眼,都死了。”
“我看看伤口。”
“你自己脱。”
“闭眼。”
“我娶你,你嫁我不嫁?”
沈云婉怔神之际,屋外一阵骚动,扶炫醉成毫无意识的模样,整个人倒在漠七身上,腿脚都不能再站稳,嘴里还极为张狂地大声吼道:“喝啊,来啊,怕个甚!满、满上!”
扶昀无奈地摇了摇头,朝身后各位宾客拱手:“各位,眼下南郡公已醉成此等模样,还请各位高抬贵手,饶过了人去。”
扶炫随即再度高喊:“醉什么醉!没、没醉!”
沈云婉慌慌张张地将剑挂回原位,听到外头众人作罢后逐步远去的声音,这才打开门。 扶炫被漠七搀进屋中,她尚且来不及伸手扶自己的夫君,就见倒在侍卫身上的扶炫霎时站了个笔直,若无其事地大步朝里走。 房门再度阖上后,沈云婉跟着扶炫的脚步行至桌边,看着兀自倒着茶水来饮的扶炫,蹙眉不解地低声问:“你没醉啊?”
扶炫眼也没抬,“想跟老子拼酒,这些人还嫩了点!”
沈云婉毕竟是世家大族的女郎,“老子”之类的糙话听地实在不多,扶炫这么大剌剌地说出口,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停顿半晌后,才十分贴心地柔声道:“夫君,我叫人给你端碗醒酒汤罢。”
黏黏腻腻的“夫君”二字入耳,扶炫刷地抬眸扫向说话人,她梨涡浅浅地笑着,玉肌花貌,一双乌瞳圆溜溜的,怯生生的,教人一看就觉得好欺负。 欺负么…… 扶炫本就饮了不少酒,喘息不平,脑中骤然忆起扶萱给的那些册子,当即烧地口干舌燥,眼尾发红。 天知道,往前在军中混,他是没少听那些士兵谈论这种事,孟浪的故事更是听过不少,但真要说对这档子事有直观的印象,还就是看了那些图之后。那些图仿佛是将他先前留在脑子中模模糊糊的勾勒,一下清晰无比地拉在了眼前,害地他这几日梦里总迷迷糊糊地见着个女郎,早起就…… 扶炫不是好忍耐的性子,几日折磨本就难熬,当前娇妻在近,脑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图册里的一幕幕场景,他还忍个屁! 如此一想,扶炫刷地起身,明亮双目的摄人眸光似有实质,灼灼地看沈云婉。 沈云婉被他突然起身惊地瑟缩了一下肩膀,二人身量差异明显,扶炫站她身前,给她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见扶炫不语,她有些颤声地道:“夫君……” 扶炫双臂肌理实实绷紧,带着波涛汹涌的情绪看着沈云婉,声音有些沙哑,却似下军令地打断她道:“脱衣裳!”
沈云婉停顿一下,虽是嬷嬷已有过教导,知晓新婚之夜这种事难免,可当下仍旧被扶炫的气势唬地又惊又惧,她双颊烫红地垂眸,不敢再看扶炫。 她尚来不及顺从地做出回应,腰间就伸来一双手,连带一句实在不耐的声音:“怎还要我动手?自己没手么?”
沈云婉脑中一片空白,失神地看着身前那人生疏地胡乱扯她的衣裳。南郡公夫人的嫁衣出自宫中,精致华丽,但极为繁琐,层层叠叠,光是束腰的腰带便有丝带、大带、绸带,饶了好几圈,直将本就急切的那人解地耐心耗尽。 室内落针可闻,二人相对而立。 扶炫鼻尖喷洒着带着酒意的灼热气息,蹙着眉头,低头不耐地扯着女郎的衣带。 在他耐心即将耗尽的边缘,沈云婉低声:“夫君,我自个来罢。”
夫君二字再度撞耳,扶炫双手一颤,看着实在与他较劲的衣带,放弃似的撤回了手,去解开他自个那也不算简单的衣裳。 可直待他的婚服全数褪尽,带着不少伤疤的光洁身躯坐在床沿,那厢,沈云婉还在慢条斯理地解衣带。 扶炫看着新婚妻子凹凸有致的侧影,喉结滚动,喉间干涩地咽了几咽,他抬眸看向墙壁上的武器,三两步走过去取下,刷地将长剑从剑鞘拔出,剑尖抵住沈云婉腰间。 突地被人用寒芒刺眼的长剑抵腹,沈云婉浑身血液凝固间,只听人命令道:“手挪开。”
她无甚意识地垂下手,下一刻,“咔”一声,身前的衣带全数断成两截,前襟也被划开了极大的一条口子。 沈云婉垂首看着自己小衣上的刺绣忪怔间,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她被人直直放在了喜被上,喜被下的桂园花生之物尚未拍去,床帐便被人一个大力拍了下来。 “夫君……” “抬脚。”
沈云婉很快明白,不止话语强势,便是行为上,自己的夫君也不是一个软和之人。 那避/火图册到底是教育的理论,画法也委婉和模糊甚多,就是她被嬷嬷带着一页页全数翻完,…… 亦不知,这事,是这样的…… 洞房花烛,自是旖旎热火。 才在两厢混沌之间生出的。 颇追求完美的郎君,在天光照进时,才肯叫人抬来第几回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