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站在这里作甚?”
顾二郎明知故问地问王芷怡。 王芷怡性傲,一直不甘在扶萱跟前败落,即使在成婚后,她对谢湛的执念一时半会也未曾散掉,虽然面对顾二郎时维持端庄优雅,将家宅打理地有条不紊,但因为对郎君缺少真心,偶尔也会露出本性中的冷漠,与郎君相处更重以礼相待,不重情调,对郎君而言,不时便有些无趣了。 当下被那二人无视又丢下,王芷怡心中愤怒、迷茫又乱糟糟,面对丈夫明知故问,她脸色更加不好,只冷淡回:“这就回去。”
她转身朝自己的席位走,落座,抬眸,看到空空的谢湛与扶萱的位置,回想方才郎情妾意的一唱一和,心口酸涩难平。 她不愿承认,但她现在不得不想,谢湛是如此喜爱那位女郎,以至于,能抛却心中高傲,在旁人跟前极为自然地将爱意宣之于口,那是怎样的情意啊。 不提情意,便只说别的那些。 她已为人妇,尝情识欲,已知郎君在房中之趣之好。她与顾二郎因家族联姻结合,但她对他并不欢喜,顾二郎虽持着世家郎君身份婚前并无妾室,但身子文弱,偶尔还得服用药物来助兴…… 反观谢六郎,其白衣飘飘肃肃时,尚且不掩其一身流畅完美身形,身高腿长,宽肩劲腰,能文善武,相貌出尘,如若在房中,衣衫褪却,展现精瘦腰腹时…… 王芷怡越想越气愤不已,后悔不已。 她就该在逐泉山庄时办成功的!以谢六郎的性子,他定然会事后对她负责任,毕竟她是王家嫡女,又得谢夫人全心维护,也好过当下,与一位哪哪都低人一等甚至几等的郎君日夜相对。 王芷怡心中咬牙切齿,并不看身旁一直揣摩她表情的顾二郎,因愤怒蒙蔽心智,吐火般的怒眼盯视宴厅大门,脑中回想方才一出门谢湛就搂了扶萱腰的动作,不由开始勾勒那二人外出后的行为—— 相拥、相吻、甚至……于偏僻处相好。 王芷怡头脑发胀,盯视的眼神用力,脸色变白,眼眶变红,满心的羞耻感、愤怒感、后悔感蜂拥而至。 在王芷怡因恨失了理智时,另厢的一个更衣间中,有位郎君同样没了理智。 扶萱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被人连拉带拽地推进了这褊狭之地来的,狭窄的舱房甫一关上门,她便被郎君紧紧拥入怀中,与他热烈亲吻,背后是木制墙壁,身侧并无一盏灯火照明,只能从门缝中看到外面投进的不算明亮的微弱光线。 半晌后,被亲到头脑混沌,身子发麻,裙裾倏尔被人一掀,扶萱睁眼惊呼:“六郎!”
“叫‘长珩哥哥’。”
谢湛鼻尖与她的相抵,在黑暗中看她眼睛,将灼热的鼻中气息往她脸上扑,故作埋怨:“将将才说过无论怎样你皆愿意,转眼就食言。”
扶萱被他掐地身子一抖,推他双肩,“不不!我不要在这!回去好不好?”
自打她唤他“长珩哥哥”后,这位郎君再不爱她唤着六郎求饶了,以他现在的呼吸速度,放肆的模样,他要做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扶萱眼睫不安地颤抖,仰视谢湛时眼中因亲吻沾着泪意,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看地谢湛按捺不住心中情绪,他“啧”一声,语调戏谑:“有人方才在岸上那么放肆地所作所为,难不成不需负责么?”
扶萱一滞,继续推他,“我、我只是做戏啊!没想真怎么你。”
谢湛轻佻地笑,“哦,只准你挑起战事,不准我积极应战?来而不往非礼也,长珩哥哥也只是做做戏而已,真的。”
话毕,他就依葫芦画瓢。 真不真的,不过是他口中之语。某些时候,郎君的嘴不过是骗人的鬼,说一套做一套,许是天下男人的本性。 “唔——” 扶萱心脏欲从嗓子眼跃出,闻他身上熟悉不已的好闻的雪松冷香,她头脑发昏,双手连连拍打对方胳膊,“外头有人啊,隔壁不远就是宴厅,你要不要脸?你、你怎么就突然禽……嗯!”
郎君似命令似央求:“莫再说话了。”
扶萱的反抗,就如这楼船底下的一个小水花,在前进中的华丽庞大的楼船跟前,最多沿着船壁扑打两下,就消失了。 船行宴起,乐声传来,并蒂莲开。 此间船舱房用作置物,在游船船尾的偏僻处,扶萱并不熟悉这样豪华楼船的结构,吓地一颗心突突猛跃,绷紧神经。谢六郎自小就熟悉这样的环境,自然知道这样休憩小间的其中安全,然,他并不如实告知扶萱,任她自我紧张。 空间狭小,光线昏暗,幽会便愈发隐秘,愈发使人感官清晰,其中紧张、刺激之感愈烈。 谢湛抱着扶萱,看怀中女郎花容月貌,乌发如云,眼眸盛满秋水,眼中的流光似要碎裂倾泻而出。扶萱看不清他,只能感知他,猜测他幽邃眉眼的动意模样。 如此,她便愈发紧张,愈发敏感。 谢湛知她不同,悄声往她耳侧提醒了一句话。 屋外偶有奴仆经过,隔着一扇门,扶萱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走路的声音,还有偶尔推门不得进时的不解—— “刚还开着,怎现在关上了?”
“去隔壁那间罢,此间的东西那间也都有的,许是哪位主子换衣呢,莫去打扰了。”
“嗯,方才见得有人在席间打翻了酒壶……” 扶萱被吓地睁眼又瞠目,光影从门缝进来,她看地虚虚实实,隔壁房间的嘈杂也听得模模糊糊。 女郎越有情,郎君越有意。 呼吸凌凌乱乱之间,记得谢湛让她小声些的话,她又爱又恨地想:什么矜贵优雅的郎君啊,简直就跟疯子似的,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头来,因离别、因做戏,她偿还给他的,那可就是金山银山了。 良久之后,重新敛起散乱的青丝,戴上掉落的发簪,女郎脸蛋红扑扑,噌怒地看那眉眼间皆是满足的郎君,“你快娶了我罢。”
谢湛垂首收拾两人身上的痕迹,闻言后,捏了捏赏心悦目的脸蛋,“这么等不及?”
“我再不要与你幽会了。”
扶萱拍掉他的手,再瞪他一眼,“我只喜欢软和的地方,只想要规规矩矩的。”
谢湛亲她一下,将她放在一个杌子上,“口是心非,还‘规规矩矩’,啧,你何时规矩过?往前还说我谢家规矩甚多,只会压在你想要的自在上,我现在不配合你的爱好么?还有,方才谁配合的?谁畅快的?”
扶萱被他戏谑的话一噎,不否认他其中真假,却是指了指自己,气性忽然变大,“这、这、这,到处都痛!你个罪魁祸首,说风凉话!”
谢湛不再开口,将她脏了的帕子叠整齐,放入锦袍的袖间,随意扯来几个架子上的衣裳扔在地上,毁灭折腾的痕迹,而后心疼问:“还能走么?”
扶萱就着他的手臂缓缓站起来,哼了一声,“我还要脸皮呢,你再擦擦嘴角的口脂,我们快些回席间。”
谢湛瞥她脖颈上的痕,替她扯了扯衣领,“过会你就坐在原处等我,莫走动了。”
二人前后脚回去宴厅。 今日谢湛是主宾,为免众男郎观望扶萱,回厅后,他提起酒壶便行去周阅处,将敬酒的郎君们引到了别的席位。